季然在工厂门口等了十分钟都没打到车,他又不是那种会心安理得麻烦别人的类型,犹豫再三,季然干脆步行回了酒店。
尽调的资料可以晚一点儿再整理,但公司的日常工作却不能拖延。
季然把白天没空做的工作做完,再按照要求汇总给寒深。
没有得到回复。
兰亭酒业起火的消息上了本地新闻,季然陆续又收到了不少同事的慰问,他一一回复报平安,这才发现2个小时前,爸爸曾给他发过一条消息:有急事相商,收到请回电。
急事?
现在都快12点了,季然担心吵到他们,但又怕真错过什么事,先发了条文字消息过去:睡了没?方便说话吗?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电话就打了进来。
“什么事?”季然有些紧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开的免提,季然听见了妈妈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回消息,工作很忙吗?下班没有?”
季然“嗯”了一声,又问找他有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我想着你生日快到了,我们准备来沪市给你过生日,你方不方便?”
要不是妈妈提起,季然都快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季然独自在外打拼,家人过来他其实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也觉得有些不太方便。
他现在一穷二白,爸妈过来了根本招待不过来。他也不想父母大老远过来还要挤公交,搭地铁,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但听着母亲小心翼翼的语气,季然又心软了。
妈妈从来没有旅游过,季然还记得他读大学时妈妈也想去京市玩,但后来觉得花钱多,爸爸也不同意,就放弃了。
当时季然就下定决心,以后挣钱了一定要带父母出去玩。
“方便,你们过来吧,”季然说,“就是我工作忙,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们玩。”
“我们只是过来看你,”妈妈说,“又不是专门过来玩的,不出去也行。”
季然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妈妈说等弟弟放寒
() 假。
一家三口的出行是笔不小的开支,但季然现在有了收入,也愿意回报家人。
他问:“你们怎么过来?”
妈妈:“火车就行。”
爸爸:“最好卧铺。”
就算父亲不提醒,季然也不忍心让爸妈坐三十个小时的长途绿皮车。
季然小时候也坐过绿皮车,他初中毕业考上重点高中那年,爸妈允许他去他们工作的城市玩。
炎热的7月里,季然跟着一位叔叔上了车,绿皮车里挤满了人,混乱、闷热、又肮脏,季然在里面呆了三十多个小时,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的噩梦。
季然又开始看高铁票,车程十几个小时,车票将近一千。而且他们老家地级市没有高铁站,需要到省会才能乘车,说不定还要在市区住一晚。
折腾这么久车票也没便宜多少,还不如坐飞机。三个人的机票,那就更贵了……
看着那一串串数字,季然陷入了犹豫中。
他存款不够了,就算下个月发了双倍工资也有些捉襟见肘。月薪2万听起来很多,但扣除五险一金税后到手也就一万多,而且他还要交下季度的房租,一万块又没了。
季然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沙哑:“硬卧可以吗?”
那边静了一瞬,这才说:“可以啊。”
妈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我们当年打工去沿海都是绿皮车硬坐,要走一两天呢。”
季然愧疚不已,他屡次想说要不然你们别来了,可他一想到母亲这些年的辛劳,父亲曾经在工地上受的伤,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也知道父母养大他不容易,早些年外出打工做的都是最辛苦的体力活,爸爸还在工地上丢了半截手指。
他现在读书读出来,是该好好回报他们。
可他真的好累……
季然挂断电话,心头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他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明明他涨了这么多工资,可为什么他的生活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Samuel。
季然接通电话,声音有些哑:“老板您找我?”
“你人不在医院?”寒深声音透过夜色传来,不辨喜怒。
“啊?”季然人有些懵。
寒深又问:“你人在哪里?”
季然:“……酒店。”
寒深:“下楼,我15分钟后到。”
下楼干什么?寒深要过来?
可他怎么在这里?过来的不是Asher吗?而且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季然心里乱得要命,但他不敢耽搁,洗了把脸就急匆匆下了楼。
此时时间已是凌晨,整个小镇都陷入了安静中,只有酒店门口还有一盏路灯亮着。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季然面前。驾驶位车窗降下,露出寒深深邃的侧脸轮廓。
寒深掀起眼皮看了季然一眼:“上车。”
季然不太想去,摇头说:“我没事,就不麻烦您了……”
“别让我说第二遍,”寒深压低嗓音,带上了命令的语气,“上车。”
季然鼻尖一酸,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委屈:“你来就是为了凶我吗?”
寒深似乎没想到季然会是这种反应,神情微怔,随即放缓语气说:“抱歉,我担心你的伤势,去医院看看好吗?”
季然没吭声,寒深没再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季然觉得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于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