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谢殊的传讯后,卫淮先是简单处理了双手的伤势,随后由弟子为他引路,将他领到了谢殊的道场。
云月观位于问道峰的峰顶,但谢殊的道场不在观中,而是位于问道峰的后山。
道场外布了法阵,未经谢殊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就连引路的弟子也只能将卫淮带到法阵入口,便停下了脚步:“卫善士,请。”
卫淮踏入法阵,也相当于进入了谢殊的道场,一走进去,天空立刻变幻了颜色,群星闪烁,却并非黑夜,而是散发出瑰丽斑斓的光芒,如流动不息的晶莹沙砾。
数头银色飞龙在天际盘桓,发出清越的龙吟。
传闻谢殊是仙人转世,降生时飞龙在天,他是不是仙人姑且不论,但飞龙的确是存在的,而且就在他的道场中繁衍生息。
他是受到真龙庇护的大气运之人。
洞渊临世、妖魔丛生是在三百多年前,不过早在千年之前,龙族就已经存在了。
它们强大神秘,数量稀少,而在洞渊诞生后,天下灵气受到洞渊侵蚀,许多龙族迅速衰败死去,世间便更难见到龙族的踪迹。
直到今日,世人都知道妖魔的存在,却不知道龙的存在,还以为龙只是上古的传说。
几l乎没人见过真正的龙,卫淮也只是在谢殊的道场中见过一两次,其他地方的龙估计早就绝迹了。
天空中,最小的那只银龙飞了下来,化成六七岁童子的模样,奶声奶气地对卫淮说:“跟我来吧。”
他还是一只小龙,化形术用得不好,脑袋顶着两只龙角,皮肤隐约透出龙鳞的形状,将卫淮带到一座精舍中,又“嗒嗒”地跑了出去:“我去倒茶。”
卫淮一撩衣摆,曲腿坐在蒲团上,坐姿相当放浪形骸。
谢殊的精舍布置得很简单,一座点香的熏炉,一张矮几l,几l个蒲团,书架上摆着满当当的古书,雪白的幔帐隔绝了内室,但卫淮见过内室,也就只有一架古琴和几l个蒲团,除此之外连张床都没有,简朴到了极点。
一道人影长身玉立于幔帐后,隐隐透出轮廓,正是国师谢殊。
他并没有走出幔帐直接和卫淮见面,因为卫淮还没在观中待满一个月,没能遵守他定下的规矩。
谢殊总是有许多奇怪的规矩,但也符合他的性情,他似一尊冰冷的木偶,冷漠得没有丝毫人情味,只知天道恒常、日月亘古,其他的他都漠不关心。
卫淮最烦的就是谢殊这种人,况且他还曾经因为谢殊吃尽了苦头——当年他重伤濒死,母亲为了救他,求到谢殊头上,拜谢殊所赐,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囚禁了足足半年才被放出来。
所以云月观这种晦气的地方,若是无事,卫淮绝不会轻易踏入,只是现在没办法,谁叫他有求于谢殊。
银龙童子推门而入,端着托盘,将茶水和果子放在矮几l上,示意卫淮:“吃果,喝茶。”
“多谢。”
卫淮笑了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饮啜一口,对幔帐后的谢殊笑道:“倘若早知道我起了杀心就能见到你,我就先杀光你的弟子了,看来你所谓的规矩也不是不能打破。”
“你来做什么?”
谢殊开口,声音很年轻,却分外冷冽,如寒意彻骨的冰泉。
卫淮放下茶杯,正容道:“我妻子不见了,我想请你帮我占卜他的下落。”
谢殊:“需要他的贴身之物。”
卫淮将损坏的金脚镯递了过去,幔帐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走了脚镯。
片刻后,谢殊将脚镯还给卫淮,并说道:“他在皇宫。”
“皇宫?”
谢殊的占卜是不可能出错的,卫淮怔了怔,的确,他把整座上京掘地三尺,却唯独没有搜寻过皇宫。
皇宫……阿雪在皇宫。
卫淮猛地握住脚镯,最本能的反应不是激动,而是忧虑。
宫中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妖魔,阿雪一只小兔子躲藏在宫中该如何自保,他现在还好吗?
卫淮坐不住了,立刻起身走向门口,幔帐后却忽然飞出一道银光,没入卫淮背后。
卫淮不曾防备,当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之感,眼前一黑,“扑通”倒在了地上。
银龙童子从门口探出脑袋,用脚尖踢了踢他,确定他没有反应,立刻取出龙筋将他捆了个结实。
捆好卫淮,银龙童子抹了抹头上的汗,询问谢殊:“观主,接下来要怎么处置他?”
“投入水牢,直到他待满一个月为止。”
谢殊道:“他杀性太重,若放他下山,必定生出祸端,先将他押入水牢,以示惩戒。”
“弟子明白。”
银龙童子叫来两只成年银龙,将卫淮抬了出去。
他关上门,恰巧一股清风吹过,掀起了幔帐。
幔帐后,露出谢殊的背影,他身形高大,背脊挺拔而宽阔,身着素白道袍,并未佩戴头冠,身后垂落着银色长发。
而他的发顶上,生有两只峥嵘的银色龙角,在斑斓天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微微的银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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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贵妃的诏书颁布之后,宫中立刻将空置已久的承露宫修葺一新,恭迎绮雪入住。
承露宫是历代贵妃居住的宫殿,原本的陈设就已相当奢丽,现在更是按照皇后的规制重新布置了一番,更如琼堆玉砌、珠宫贝阙,华奢绮靡到了极点。
明珠翡翠、绫罗香缎、锦囊玉轴、奇葩异卉……数不清的稀世奇珍如流水般地送入承露宫,将每间宫殿的檀木架都摆放得满满当当的,无论走进哪间屋子,都会被屋中的富丽堂皇和珠光宝气迷花了双眼。
短短几l日,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都已经传开了天子对绮贵妃的盛宠。
不过承露宫修建得再好,绮雪也还是没有搬进去,只在白日看过一回,他依然住在贺兰寂的长乐宫,两人几l乎夜夜欢合,每晚至少都要两三回。
如此激烈的欢合,让绮雪耗尽了体力,白天总是要睡很久。
贺兰寂怜惜他,也曾什么都不做,单纯地抱着他入睡,但绮雪非但不感激贺兰寂的体贴,还要勾引他,结果就是被弄到哭泣求饶,贺兰寂却不会再如他所愿地半途停下来。
“圆圆真是贪欢。”
贺兰寂曾轻点绮雪的鼻尖,如此对绮雪说道,绮雪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心里很不服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其实他才不是贪欢……他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他在运转双修功法嘛!
为了贺兰寂,绮雪自觉责无旁贷,哪怕被贺兰寂误会成贪吃的小色兔,也还是会缠着贺兰寂跟他好,每晚肚子都吃得很撑,还要让贺兰寂给他揉肚子,帮他弄出去。
只不过绮雪的修炼进展得并不是很顺利,每当他运功运满三四个周天,那股精纯的灵气就会断开、散逸,无法持续运行,最终只能达到一半效果,可他并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带着这个困惑,绮雪等了几l天,终于等来了玄阳进宫。
每隔半个月左右,玄阳就会来宫中送药,这份差事很简单,本来并不由他这位首席大弟子负责,他是为了看望绮雪才接过了这份差事,可以说绮雪就是他进宫的理由。
今天玄阳进宫的时辰比较早,绮雪还在睡觉。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绮雪才睡醒过来,懒洋洋地掀开幔帐,朝帐外招招手,软软地说:“我想喝水。”
贺兰寂为绮雪留下了数只魇魔,专供绮雪驱使,绮雪吩咐的就是魇魔,却在接过茶杯时出乎意料地碰到了温暖的手指。
绮雪一愣,将幔帐掀开缝隙,视线对上了玄阳平静柔和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