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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好歹考上了,疯了一场又何妨,你还记得江南那边的苏解元吗?”
“怎么就不记得了,我记得苏解元是他们那儿有名的神童,不对,怎么这科他也没考上?”
“没考上算什么,他怕是要不行了,我朋友与他是同乡,昨儿他的书童还来找我朋友借钱,给苏解元治病呢。”
“怎么回事,苏解元病了?”
“可不是,据说会试考完第一场,他就病了,又不甘放弃,强撑着去考了第二场,第二场出来的时候人就迷糊了,听我朋友说,好像是已经咯血了,人书童都快急疯了,只能一面借钱给他治病,一面传书回家去。”
原本是听着他们提起贾敬,贾代善才略微停留了两步,可这会儿听着那两个书生说起那个不行了的苏解元,贾代善又莫名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像极了他梦里的瑚哥儿。
“我倒也见过那苏解元,要我说,还是他读书太过用功,书房们都不出,平常跟我们似的踢一踢蹴鞠,打打马球,怎么的都不至于一场会试就倒下了。”
贾代善觉得那个书生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等到了马车上,贾代善不免问起贾政来:“政儿,你在书院的时候,也跟你的同窗们踢蹴鞠?”
“老爷,我们书院特地定了每旬都要比一场蹴鞠的。”贾政这言下之意便是他在书院也是踢蹴鞠的。
贾政怕贾代善觉得他这是在不务正业,又特意补充了一句道:“我们山长说科举考的不仅仅是学识,也考得是体力。”
“你们山长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贾代善夸了一句,然后转头跟贾瑚说道,“瑚哥儿你平常除了读书,好歹也多到外头动一动。”
在贾代善的印象里,宝贝大孙子除了上次学凫水以外,平常除了读书根本没有其他的消遣,不由得跟贾瑚说上一句。
刚刚还说贾赦苦着脸呢,现在立马就轮到贾瑚苦着脸了,要不是当着贾代善的面,贾赦现在就能嘲笑贾瑚一回。
贾瑚有些不情愿道:“祖父,我觉得在屋子里看书挺好的。”
“你没听见刚刚那些书生说的?你是祖父的小心肝,要是真因为考试病了,你叫祖父怎么办?”贾代善说道。
“对瑚哥儿就是小心肝了,倒是衬得我跟老二跟捡来似的。”贾赦酸道,刚刚要给他请武师傅的时候,怎么就不见这么温柔了。
“老二倒不是捡来的,你肯定是我捡来的。”贾代善没好气地说道。
兴许是白天听了那两个书生的话,贾代善这回又梦到了十几年后。
这回,大概是那个青年已经去了,荣国府已经挂上了白帆,荣禧堂也变成了灵堂。
虽说是夜间,□□禧堂照样灯白如昼,哭声震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去世,父母不在灵前尚且说得过去,可弟妹皆不在灵前守着,反而只有怀着身孕新寡的小媳妇带着丫鬟婆子们在灵前哀哀地哭着。
贾代善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生气,老大媳妇是怎么想的,无论怎么说,这小媳妇肚子里的,好歹是“瑚哥儿”唯一一点骨血了,怎么能让个孕妇跪在灵前守着呢。
哪怕是他们两个小夫妻情深,那小媳妇要送“瑚哥儿”一程,可让人白天来哭灵也就罢了,这晚上好歹得劝回去了啊。
“金钏儿,你作死啊,二爷说要吃糟鹅掌鸭信,你还不快去大厨房催一催,还在灵前守着做什么?”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婆子匆匆走进来骂道。
“好妈妈,我在给大爷守孝呢,大爷刚刚走,二爷好歹是大爷的亲弟弟,这糟鹅掌鸭信好歹是……”那金钏儿有些犹豫。
“你这小蹄子,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那婆子点了点金钏儿的脑袋说道,“大爷在时,尚且不及二爷受宠,更何况现在只剩下大奶奶这个克夫的丧门星了,你也不知道烧一烧热灶。”
贾代善的眉头都快皱得打死结了。
不说这糟鹅掌鸭信明显是个荤菜,你当亲弟弟的在守孝期间能不能吃这种大荤的菜,也不说那个什么捞子的二爷居然连守孝都不来给兄长守,就说这婆子是什么身份,主家去世啊,她穿绿色?
还当着“瑚哥儿”媳妇的面,说什么大奶奶是克夫的丧门星?
“瑚哥儿”不是会试的时候不小心得了风寒这才不好了的吗?怎么就变成他媳妇克得了?
贾代善本能的对这个二爷有些不太喜欢。虽说也是孙子,可孙子之间还分个远近亲疏呢,瑚哥儿是自幼在贾代善身边长大的,贾代善自然是对瑚哥儿偏疼几分。
“太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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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贾代善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太太开口就是骂“瑚哥儿媳妇”
“你这丧门星,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位太太指着跪在灵前的小媳妇骂道,“xx走了,你怎么赔我一个光耀门楣的儿子。”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这丧门星,还想着改嫁?你给我好好在这儿跪着赎罪吧。”
那位太太在儿子的灵前把儿媳妇骂了一通,然后便转身离去了,竟然丝毫都不顾及死去的儿子。
贾代善心下大撼,老大媳妇出身名门,行事向来周全,管家这么多年,连家里的奴仆丫鬟都得夸一句“大奶奶温柔可亲”,只十余年后,她竟然变成了这样?难不成素日里都是老大媳妇装的?
所谓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贾代善这个当公公的自然不好指责儿媳妇,贾代善就又把这笔账记在了贾赦头上。
转眼间,就到了那位大爷出殡的日子。
“荣国府这位大爷不都说是贾家的麒麟子么,怎么早早地走了?”看着出殡的队伍,旁边的路人拉着旁人问道。
“你是不知道,这位大爷虽说是自幼聪明,□□国府竟然把光耀门楣的担子都压在大爷身上,你想想这位大爷才多大,能早早地过了乡试就是他们老爷日日撵着他读书。我二舅家的三小子就在他们荣国府当差,据说,平日里这位大爷想要出门走走他老子都不允许,只把他关在房里读书。”
“他们这样的人家,教子也太严了吧,哪有连门都不让出的?只是关押犯人呐?”
“可不是,要不是如此,他们家大爷也不会就在只是会试的时候受个凉,人就遭不住了。我听说啊,是早就耗尽心力了,不过是会试的时候激发出来了而已。”
“所以说啊,生在这样的人家也是作孽哦。”
贾代善待还要在看下去,只听到耳边突然有人说了一句,“你看够了,也该回去了吧。”
再一睁眼,贾代善又在自己的床上了,这会儿外头天光也已经大亮了。
“贾赦那厮呢?把他给我押过来,”贾代善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贾赦,后又转头想了想,“算了,你去东院传我的话,大爷这三个月就给我禁足在东院里头,不许踏出东院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