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暴雨连续下了比预报中更久的时间。
十天的寒假结束,医科大返校的研究生们更加忙碌了起来。
程枣枣和林慕橙几乎是住在了实验室。池柚经常完成得早,会去食堂帮她们带饭,还会帮她们一趟趟跑复印部打印论文新稿,不辞辛苦毫无怨言,感动得二位舍友恨不得认池柚当妈。
黎青过得就要滋润一些了,她也忙,不过宋七月常常来看她,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有时候会多带,拎着一大包零食小龙虾蛋糕,晚上去到她们宿舍里,给辛苦的未来小医生们加餐。
池柚忙得都没什么时间回家,一直住校,天亮就去实验室,天黑回来匆匆吃一点倒头就睡。
那次旅行回来后,大家各自归位,继续原本的轨迹。
生活没有翻起想象中的巨浪,一切如常地向前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池柚也加上了柴以曼的好友。
对话框里,第一条是柴以曼添加好友时打招呼的“你好”,第二条是她礼貌回复的“你好”,第三条是柴以曼发来的一个小猫支下巴的表情包,第四条是她存了柴以曼的表情包,发了一样的小猫支下巴回去。
消息记录停滞在这里,没有后续了。
可能柴以曼也很忙吧。估计人家只是敷衍应承堂妹的委托,不好意思拒绝,加个池柚的微信好友做做表面功夫,并没有想要真的发展什么。
池柚很平和地过着每一天,一切顺其自然,她关掉了心里的情绪开关。
她过于单纯的心思有一点好,就是她可以把所有事情都物化为一个又一个的课题。不是比喻,是真的课题,在她心中有标题正文分类结束语的那种。
于是她结束对白鹭洲的追求,就像结束一个任务。
那天旅游回来之后,晚上,她躺在床上用一整夜的时间来确定自己的放弃,告诉自己,心脏那里传来的疼痛是正常的,是千千万万本爱情小说里描写的分别的正常反应。她安静地躺着,望着天花板,乖乖地等待那阵疼痛过去。
虽然那阵疼痛绵延了比她想象中更多的夜晚。
但开始就是开始,结束就是结束,新的开始就是新的开始。每个阶段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尤其是将那句道别说出口后。
她不会让自己耽于上一阶段走不出来,就像她缝合好了尸体,便不会因为某个结打得不漂亮而返回去重新开体腔。
那样不干脆利落的功夫,不是池柚。
再说了,她本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非要和白鹭洲在一起的目的。
她没有忘记初心。
只要她这三年的追逐能让白鹭洲建立起一份对世界的信心,那么就算她们没有什么结果,她也是得偿所愿。
而且归校后真的很忙,学术知识挤满了本就不充裕的时间,她也没什么精力再去思考关于白鹭洲的事。
她们两个人向来都是,只要池柚不主动,彼此便不会再
有任何联系。
所以与白鹭洲的断联来得意料之中、顺理成章。
一个人的痕迹从生活中彻底消失,就是这么轻易。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撕心裂肺,就是简单地在一个雨天的下午,和对方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就再也没见。
忙了大概五个礼拜,池秋婉打来电话,说姥姥和姥爷从瑞典回来了,打算去乡下老家住几天,叫池柚有时间回去一趟,见见姥姥和姥爷。
池柚向来乖顺,没时间也硬挤出时间,用两天把接下来的活儿全部干完,和导师请了事假。
回去休息休息也好,当喘口气。
在家收拾衣服时,池柚看见了桌上的地下室钥匙。
……这可能是最后一个和白鹭洲有关的东西了,但她现在时间太紧,没有余力完成最后几步,等这段忙碌过去,她会做一个最好的收尾。
午后,将旺财送去了寄养的地方,坐着妈妈的车来到乡下,穿过村庄,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小别墅前。
这栋小别墅是姥爷年轻时候太姥爷给他修来娶媳妇用的,后来姥爷和姥姥一起发展到了大城市云州,一步步成为优秀的医学从业者,定居,生子,又发展到国外去,这座小别墅也就荒废了。
不过池秋婉会隔一段时间叫人过来打扫,这里承载着姥姥和姥爷许多年轻时的回忆,他们一家子偶尔会回来怀旧一下,当做忙碌生活中惬意的小憩。
到了小别墅,池柚拎着满手的礼物走进门,一进去就被花白头发的圆脸老太太兴奋地一把抱住,使劲rua她。
“哎呀小柚子小柚子,想死姥姥了!”
池秋婉笑道:“妈,那么想她,怎么不经常回国看看她呢?”
“你是不知道我们被返聘后有多忙,国外的研讨会是一场接一场,给我们这把老骨头折腾的哟。”姥姥一边捏池柚的脸一边说。
姥爷合上报纸,捏下眼镜擦了擦,“最近有一项几十年都没攻克的难题有了新进展,我们虽然老了,但从医一辈子,这种关乎到人类进步的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
池秋婉:“可得了啊,别给您老脸上贴金了,还人类进步呢,又扯什么大旗。”
“姥姥,我呼吸不过来了……”
池柚的脸挤在姥姥的肩窝里,软糯糯地轻声提醒。
“乖乖,让姥姥好好看看。”
姥姥松开了池柚,笑眯眯地上下仔细打量起外孙女。
“嗯,长高了,脸也显成熟一点了,从可爱变成漂亮了呢。”
池柚红了脸,嗫嚅:
“没有。”
姥爷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沉声问:“最近毕业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池柚如实回答:“论文已经完成了,就是在做细节。”
姥姥牵着池柚过去坐下,给她也倒了杯热咖啡,说:“你呢,毕业的事我们是不担心的,区区研究生而已,对你这个小天才还不是轻轻松松。”
姥爷:
“你别捧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