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白鹭洲抿了下嘴唇,“是我说的那句,‘能不能再给我们的感情一个机会’吗?”
池柚:“对,再问一遍好吗?”
于是白鹭洲依从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池柚一句也没回答,但她缠着白鹭洲,让白鹭洲问一遍又一遍。
“能不能再给我们的感情一个机会。”
“再问。”
“能不能再给我们的感情一个机会。”
“再问,再问。”
白鹭洲不厌其烦地问,偶尔捂住嘴忍不住闷咳几声,然后继续问,问得喉咙愈来愈干疼。
但只要池柚要求,白鹭洲就应,不多问一句原因。
只是她说着那些话时,倚在床头,清冷的白光笼罩着她,让她的面庞看起来也蒙着层泠泠清寂。
她的声音里没有裹含太多情绪,一句情话在她嘴里,也像是平淡念出的一句书本台词。
其实今晚她说的每句话,不管内容多热烈,她的语气一直都很轻缓,淡然。
世间的感情好像确定心意以后就会有一个巨大的转折,冷漠的人变热情,矜持的人变大胆,所有一切都要冲破原有的束缚强烈地迸发出来。
可是白鹭洲发现,现实没有那么容易。
虽然有些话愿意说出口了,但一个人常用的神情和姿态已然成了习惯。有些东西不会像小说和电视剧里那样,创作者的笔锋一转,就脱胎换骨、柳暗花明。
现实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现实就是,她的所有欲望还是被本能地克制住,所有即将溢出的妄念,仍旧被性格一块一块收敛起来。
所以,她坐在那里,说着那些话,总还是让人觉得,是一朵冰雕的花映出了冰后深红的灯光。那些剖白的绚丽,是光线折射的错觉,是一场混乱而暧昧的梦。
迷人而危险,矛盾又虚假。
可不论如何,池柚都很满意了。
她终于问累了,最后一个问题,问了另一句话:
“可不可以、再摸一下我?”
“摸?”
白鹭洲没反应过来。
池柚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语序又被酒意扰乱了:
“就是、就是刚刚那样,你的手,放在这里,摸一下……”
白鹭洲纠正:“那是握。”
池柚恬不知耻地伸出胳膊,“那就握。”
白鹭洲向床的另一边测了侧头:“你先躺下来吧。”
池柚:“为、为什么?”
“因为你喝得太醉了,你一会儿要是睡
倒在地上,我抱不动你。”
白鹭洲疲惫地举起拳头,咳了两声。
“我生了一个多月的病,现在……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池柚温顺地点点头,绕过床尾去。
白鹭洲提醒:“关灯。”
池柚便听话地去关了灯。
白鹭洲打开了床头灯,轻咳着目送池柚摸索回床边,看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掀开另一床被子,钻进去,潮红的脸埋进松软的枕头。
果然那脑袋一挨枕头,眼睛就睁不住了,一扇一扇地打瞌睡。
困成那样,池柚还是没忘了正事,细细的一条胳膊跟打地道战似的,从自己的被子里窸窸窣窣地伸进白鹭洲的被子,停在白鹭洲的手边。
白鹭洲垂眸,依照诺言,微微抬起手,轻柔地覆上了池柚的手腕。
还是和刚刚一样,大拇指按在她手腕内侧的脉搏上,安抚般地缓缓摩挲。
指尖再次得以游走在池柚手臂上时,白鹭洲便明白了,期待第二次触碰的不只是池柚,更是她自己。
年轻女孩子温腻的皮肤,不用去除被子的遮挡,也能想象那牛奶包裹般的白皙。而那条脉搏里的生命力,足以牵动白鹭洲的心跳与之一同复苏。
好温暖,好柔软。
明明才牵上,却已让人舍不得放开。
白鹭洲静静地注视着台灯昏黄光线里,只在枕头上方露出了半个小脸的池柚。
某些恳求的态度,她已经展露过一次,但她此刻,莫名地,想再次展露了。
她慢慢收紧五指,稍作用力地裹住掌心里纤细的腕骨。
“那天,你是骗我的,是吗?”
那天在餐厅,说已经不喜欢她了,是骗她的对吗。
一定是骗她的。
如果真的不喜欢了,怎么会在醉酒后拉着自己,说要照顾自己,要自己一遍遍重复那个问题,末了,还贪恋自己指尖的这点温度。
池柚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白鹭洲的唇边隐隐勾出苦笑,低下头,用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气音,以上一个问句为桥,又喃喃了一遍那句今晚复读了无数次的话。
“如果还喜欢我的话,那……能不能再给我们的感情一次机会,就再给一次……”
她敏感地感觉到拇指下,池柚的脉搏跳乱了一瞬。
随后,身旁枕头里,闷闷地传来带了一点哽咽的声音:
“嗯。”
白鹭洲的呼吸窒住,用了好一会儿去消化这一声肯定的回答。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
“真的?”
池柚:“嗯。”
白鹭洲:“你……答应了?”
池柚:“嗯。”
白鹭洲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着池柚的手指在轻微地觳觫。
“所以,你还是喜欢我。”
池柚:“嗯。”
“最喜欢我,对不对?”
“嗯。”
“池柚。”
“嗯?”
“等清醒的时候,再回答我一次。记得,要回答一样的答案。”
白鹭洲抬手关掉了床头灯,同时松开了池柚的胳膊,将池柚身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仔细掖严。
浓稠黑暗中,她又温柔地摸了摸池柚的额头。
“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