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刷着手机,搜集了更多关于肖邦钢琴大赛的资料,波兰是肯定要去一趟的,他打算今天就找人定下头等舱直飞华沙的机票,但就在其身叫人的时候,禅院直哉还是犹豫了一下,在手机里敲下一行字,询问自己的这位同期要不要也去听听看。
“还有另一个。”
他说:“你也帮我问问看吧。”
“……哇。”
灰原雄真心实意地感叹:“要是七海知道你邀请他,一定会非常高兴!……至少会非常惊讶。”
*
实际上,七海建人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盘星教这个地方确实有毒,风水多多少少沾点问题的。
不然的话,为什么灰原会突然邀请他一起去波兰听钢琴演奏会。
“反正那不是七海你的老家嘛!就当是顺路回趟本籍地好了。”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是日本人了,而且丹麦和波兰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不是都在欧洲吗?”
“……你硬要这么说的话,也确实。”
他已经放弃给大 家科普了。
去当基金经理的那段时间里,几乎所有的同事都认为他的英语一定很好,顶头上司也会分配给他更多关于海外合作的业务。
而且对于从来没有出过国的人来说,丹麦和波兰不过是两个看上去没有多大差别的片假名。
“……也别这么说嘛,我刚刚还是谷歌过波兰国旗长什么样的。”
灰原在电话里嘿嘿笑:“而且工作好忙,也想要趁着机会给自己放个假。”
那也不是不行……七海建人想起咒术师的工作压力有多大:“就和你一起去?”
“啊,还有禅院君。”
灰原说。
“……”
七海立刻变卦:“我拒绝。”
禅院这个姓氏意味着麻烦。
禅院直哉更是麻烦当中的麻烦。
他已经差不多要摆脱这个阴影了。
为什么硬要在这种时候想起来。
他抗拒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不远处另一个姓禅院的家伙看了他一眼:“还继续吗?看你差不多该休息好了吧。”
禅院甚尔偶尔也会受邀过来帮忙给这些咒术师喂招,算是互相锻炼,夏油杰给他发一份当教师的工资。这人的实力如今一直保持着平稳的高水准,针对他这种以接近战见长的咒术师更是属性完克。
学生时代倒是偶尔从直哉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一开始只是本能觉得能被那家伙夸奖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如今看来哪里是人的范畴,简直活像是披在人皮里面的某种异常生物。
再次强调,咒术师是个小圈子。
在决心离开金融业之后,他的生活中就又重新充斥着昔日学校里的前辈、老同学、老同学的亲戚等一系列麻烦社交。
“可是他说包食宿哎,还订了华沙的五星级的豪华酒店,你不是一直都想找个地方度假的吗?”
灰原说。
“……”
有一个土豪同学确实是很容易令人动摇的,在砸钱的效果下,没有什么坚持可以坚持太久:“他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安排一下我这边的工作。”
“好耶!”
灰原快快乐乐地关闭了聊天窗。
于是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等待——正好踩在他的忍耐底线上——禅院直哉得到了自己两名同学都将一起前往波兰的消息。
灰原很懂自己这两个小伙伴的性格特点:七海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会跟着去,禅院君总是骂骂咧咧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但要是真被拒绝,这种表面不高兴才会演变成真心实意的不爽。
当然他一直是个人间之屑……如果不当咒术师的话大概会被套麻袋暴打,但这几年大概是被毒打的次数太多了,总算在二字开头的年纪迟来地生出了些不怎么靠谱的处世哲学。
真是的,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他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都不是很容易沟通的性格啊。
旁边负责记录任务的辅助监督一脸眼神死:谁?你说谁?和禅院直哉搭班的辅助监督想要离职的概率仅次于五条悟了好吗,不太懂你们这些同期同学眼中的滤镜。
商量到最后,准备前往华沙的人从三个人增加到四个——灰原还打算带上他的妹妹。他老家也在乡下小镇上,当咒术师的这份高薪水是自己最初来到高专的动力之一,既然能有出国听钢琴演奏会的机会,只自己一个人去怎么想都有点不好意思。
直哉对此无动于衷,不过是三张票变成了四张票,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他待在房间里,看着沉默的房檐和广缘,还有庭院当中多少年如一日不断作响的净手钵,无数低垂着眼睛千人一面的同姓咒术师,突然觉得这一切本不该如此。
但具体应该变成什么样子,从来没有人给出过清晰的建议或者指示。
房子的天花板上是一轮圆灯,上面连着一根小吊绳——二十年前的拉线款,如今自己的臂长只要躺着伸手就能够到。直哉看着那盏灯,突然感到有些烦躁,他从榻榻米上鲤鱼打挺地站起来,朝着某个偏僻的小院走去。
那里如今已经显得格外荒凉,野草丛生,房间也已经有些年久失修。这是如今禅院家众人讳莫如深的一片“禁地”,当初强留那个镝木镜在这里的念头如今看来早成了笑话,因着这层忌讳,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来。
庭院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不断练习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