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居一连在棚内录音几天。
之前都是由室友接送上下班的, 今天难得提前结束工作,走出公司便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径直开到拳馆。
记得之前听慕昀说过, 来这里打拳的人大多有固定的训练时间, 看来这会儿就是高峰期了。
训练场内正响着清晰的打斗声, 很多对搭档在做实战对练。孟居穿行过繁杂的人影,一眼望去就看见慕昀站在拳台上。
虽然带着黑色头盔, 但无论是从身高体型还是肤色方面,他都很好被辨认。
拳台上的人有着赏心悦目的身材比例,即便穿着简单的薄款运动卫衣, 和同套装短裤, 也是全场最惹眼的一道景色。
孟居安静地坐到一边,欣赏起视觉盛宴。
他发现慕昀每次与人互相致意时, 都是只低头不弯腰,脊背笔直,目光深杳凛厉, 像一只孤傲的黑色战鹰。
实战中的小魔王与平日里的清逸气场也大相径庭。
悍戾,睚眦必报。在每次的小动作防守后, 都要伺机接上一套迅速紧凑的反击。
下蹲、出拳、滑步,因为身手利落而让观者目不暇接, 只能听到拳击手套相触时发出的闷响。
杀伤力max的一记前手拳, 接后手拳,相当干净的组合连击让同台对手毫无还击之力,节节退败。
一场结束, 慕昀拉起被逼到场地边缘的拳友, 无意间偏头时, 看到已经坐了许久的孟居。
他的眼里闪过一起诧异, 摘掉保护头盔,长腿跨过围绳钻身出来,抹拭一把额前的湿汗,率先朝着面前人开口。
“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
孟居维持着刚才的坐姿,眯眼笑笑:“一直都是你接我下班,今天我来接你不行吗?”
慕昀眼里的神色尽数化为温和,点头称:“受宠若惊。”
说话间,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处走下来,其中一人是慕昀的师父,拳王纪谦之,另外一个就是上次帮孟居看脚伤的康复医师。
“纪哥,郑哥。”孟居礼貌地打了招呼。
拳馆医生正打开旁边水吧里的冰柜,拿了两罐啤酒出来,微笑着朝这边举了举,算是打过招呼,便坐在角落里独酌起来。
纪谦之倒是上前两步,温润斯文的眼睛里落在孟居身上片刻,又转向慕昀,语气略微怪异地开口问:“还不是呢?”
慕昀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不是什么?
孟居有些疑惑。
然而身边的人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纪谦之做了个几个热身,动作随性地登上拳台,斜睥着下面的徒弟。
“上来,教育你。”
慕昀顿了顿,似乎没有预料到会在这个时间被Cue实战,但瞥到纪谦之不大耐烦的表情,也只能转向孟居,说声“等我一会”。
短暂的时间里,纪谦之已经穿戴好了行头,活动着肩部关节,顶着张全无杀伤力的冻龄脸孔,出口的话却霸气肆意:“忍着点。”
大概是许多种体术教练的统一台词:我不打你,怎么教你?
再无二话,凌厉带风的一记重拳已经直朝面门。
没带护具!这样挨一下不是闹着玩的。
慕昀反应过来连忙闪躲防护。
大魔王和小魔王的对战自然是拳馆里的重头戏。许多刚刚还在训练的拳友们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围观起来。
拳拳到肉,只看这下手的狠厉劲,就知道是亲师徒了。
从孟居的外行视角看去,纪谦之的动作要比慕昀迅捷一大段。
& nbsp;他的环绕步刺拳落下瞬间,肢体流畅地转向到慕昀右侧,右直拳紧跟而上。
近距离站立的旁观者们都能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
“哎哟,这一拳挨得结实。”
慕昀虽受痛却没有时间多做思考,自家师父的上步重拳再次砸了过来,冲刺步左右直拳,整套连击节奏快得出奇。
这已经不是以教学为目的的演练了,有点单方面被动挨打的意思。
围在四周的拳手们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明显是来劲了吧。”
“谁又惹纪哥了?”
“……”
孟居在上一拳击中时,就感同身受地紧皱起了眉头。虽然知道昀哥是经常被师父教训的,但这是第一次看到现场,不免倒吸冷气。
不管慕昀再强,战绩再好看,他也只是业余选手,不可能在职业拳王手下讨到任何便宜。
更何况,对方还是从小就教他的纪谦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之后,哪怕是一个小小起势,也能立时看穿。
终于,一场结束。
纪哥脱了拳套,丢进被打到自闭的徒弟怀里,上楼前还不忘嘲讽一句:“一个半吊子,给我继续练。”
“……”慕昀用鼻腔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依旧没说话。
坐在旁边已经喝完两罐酒的郑哥站起身,拂了拂肩膀上披着的衣服,依旧微笑道:“这点小外伤就别找我了,用双氧水自己擦擦。”说完他也跟着纪哥回了楼上。
热闹看完,众人散开接着去练习,只有孟居还纠结于这俩人的动机。
一个打了徒弟,一个只喝了两罐啤酒,他们刚才究竟为什么要下楼啊?
孟居扭头看回慕昀。
他的情绪倒是没什么波动,拆掉手套,在台下缓慢活动肩颈,然后把单边的脚跟踩在长椅上,弯身整理起拉过脚踝的运动袜边缘。
在他的嘴角和左侧脖颈后,各有一块轻微出血的挫伤。
就着这人俯身的动作,孟居用手指轻拨开他还微湿的碎发,一边仔细查看擦伤处,一边不大高兴地念叨。
“你又怎么招惹纪谦之了?至于下手这么狠吗?臭脾气。”
慕昀微怔片刻,直起上身,展眉回应:“没惹,就是正常的练习,他没收住,我没躲开。”
“都出血了。”
虽然知道搏击运动磕碰难免,这点小外伤也都很有分寸了,可孟居的语气依然不爽。向周围环顾一圈,接道:“医药箱在哪,我帮你擦。”
慕昀的褐眸瞥向楼梯的方向,停顿半秒钟后,再次目光浅淡地落回孟居身上,领着他向一层的休息间走。
“这边。”
正是拳手们的晚上训练时间,休息室里只挂着零散的几件衣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慕昀把药箱摊开,取出几样东西放在桌面上。
“我来吧,脖子后面的你自己看得见吗?”
孟居止住慕昀接下来的动作,用镊子夹住沾了碘伏的棉球消毒,轻轻地点按在伤处。
他的手指力气用得很小心,在一道白皙优雅的颈线上缓缓擦拭着血渍,然后再涂抹上药水。
随着慕昀侧身配合的动作,孟居忽然发现这人的耳廓边竟然也有星点的血迹。不知道是刚刚在拳台上一同擦破了,还是不小心沾染上去的。
于是他移了移镊子的位置,一把擦拭上去,一边轻吹了口气,坐在身边的人竟明显地颤缩了下。
慕昀原本只感受到棉球的冰凉,还有隐隐的刺痛,就在上一秒忽然觉得有一道电流从脊背直冲上去,直触得脖颈发麻。
& nbsp;只是一个小动作,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应该没那么疼吧。”
孟居怔了怔,视线沿着他的脖颈一路攀上,落向竟有些绯红的耳尖处。
慕昀原本就很白的皮肤,让一点变化无比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