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夏桑回到家, 很意外看到父亲夏且安也来了,和覃槿相对无言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覃槿对夏且安的态度平静了很多,不再像过去那样动辄激动地大吵大闹。
大概…也是因为看清了, 她和这个男人是再无可能了。
现在他只是她孩子的父亲, 其他的关系已然全部清零。
“桑桑, 你没事吧!”夏且安看到夏桑进屋, 露出了关切的神色:“我特地过来看看你, 网上那些新闻,我都知道了,桑桑,出了这么多事, 你为什么不跟爸爸说呢!”
年三十那件事之后, 夏桑对夏且安便心生芥蒂了, 生硬地说道:“说了也没用, 您又帮不了我。”
“我是你的爸爸啊!你在学校被男生欺负,爸爸肯定要帮你出头啊。”
“但那个人是祁逍, 您和祁家不是邻居吗,生意上也要仰仗他们逍阳集团。”
夏且安无言以对,转头对覃槿道:“出了这样的事, 你这个妈妈是怎么当的, 还教务主任呢!”
“你可少给我泼脏水。”覃槿抱着手臂, 高冷地说:“我再失察, 也比你这个当爹的直接把女儿往火坑里推要好吧。我可没在年三十,让我的女儿去讨生意伙伴的欢心。”
“你…你怎么说话呢!我那时候又不知道…”
“我说话就这样。”
眼看着俩人又要吵起来了,夏桑赶紧问道:“爸,您今天过来有事吗?”
“爸就是过来看看你。”夏且安起身走到夏桑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宝宝, 你受委屈了,以后有任何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爸。”
夏桑心里虽然有气,但夏且安终究是她爸爸。
“爸,以后有事我会跟您开口的,但您不要每次回来,都跟妈妈吵架。”
“好。”夏且安满心怜爱,疼惜地看着她:“爸听你的话,再也不和妈妈吵架了。”
覃槿鼻子微微有些红,侧过了脸,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小桑,你最近也不要上网了,网上那些评论,不要去看。”她叮嘱夏桑道:“过不了多久,热度就会消退,千万不要影响你高考。”
“妈,我不会去看的。”夏桑害怕妈妈知道周擒的事,节外生枝,辩解道:“网上说的都是诋毁我的谣言,您也不要相信。”
“妈妈当然相信你。”覃槿瞪了夏且安一眼:“祁家为了给他们儿子洗白,无所不用其极,收买营销号,买水军诋毁你,你要是有个有本事、有责任感的爸爸,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
“祁家本来就家大业大。”夏且安皱眉道:“我承认是比不过他们,这次的事情,祁慕庭还特意来找过我。”
“祁逍他爸来找过你?”夏桑惊讶地看着夏且安。
“嗯,为他儿子的事,他希望我好好劝一下你,不要再咬死不放了,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夏桑的手蓦地攥了拳头:“那…那您…您答应来劝我吗?”
夏且安摇了摇头,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虽然这些年,爸爸创业艰难,但小桑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吃了这么大的亏,爸爸怎么可能还会向着外人!我差点和祁慕庭打起来,他也很生气,说叫我好自为之。”
夏桑眼睛有些红,揪住了夏且安的衣角:“那这会不会影响爸爸的公司…”
“放心,大不了就是不合作了,爸爸也不是半点本事都没有。”夏且安安慰她道:“他想把我搞垮,也没那么容易!”
“谢谢爸。”
她以为夏且安会因为祁慕庭而向她施压,如果真的是这样,夏桑的天就真的亮不了了。
好在这件事,爸爸妈妈都站在她这边,这让她的心情稍许缓和了些。
“爸,您放心吧,我不会再闹腾了。”夏桑对夏且安道:“这次,算我输了。”
能试过的方式,她都试过了。
那么多同学,包括曾经的体委,还有老班姜琦明…那些被祁逍欺负过的同学,都鼓起勇气站出来向记者说明实情。
但因为霸凌事件本来就取证困难,没有切实能锤死祁逍的证据,祁慕庭就有本事改变舆论风向,最后还是把他儿子洗成了受害人。
夏桑是真的累了。
高考在即,她不想再牵连更多身边的人了。
成年之后所见的世界,比以前的世界更黑,但正如许茜所说的话,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能拨开黑雾,见到天亮。
……
五月中旬,夏桑终于还是去了周擒在火车北站的家。
穿过幽深曲折的小巷子,许许多多的回忆就像是即将获得被释放的囚犯,狂奔着冲破牢笼,汹涌而出。
悲伤和思念,就像这穿堂的风,带来与他有关的讯息,无孔不入地直往心里钻。
夏桑站在了空荡荡的院门前,伫立良久。
副食店的店门紧闭,门口张贴了一张小字条,写着“永久歇业”四个字。
周擒是真的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没有说再见。大概也许…再也不见,说了再见也只是徒增伤感。
他们之间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如果他们不是酷寒的凛冬相识,而是在春天,也许他们还有共同携手奔赴盛夏的机会。
夏桑伸手摸了摸风霜的木门,用细微的声音道:“阿腾,对不起,我还是输了。”
风吹着她颈项,凉凉的,她看到了窗户镜子里倒映的自己,头发已经短到遮不住颈子了。
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蓄出可以再剪公主切的长度呢。
无所谓了,那个喜欢她留公主切的少年,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夏桑将衣领里的羽叶项链取了出来,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一滴眼泪滚落了出来,落在了银色的叶子上。
“阿腾,既然是不合时宜的相遇,我也要试着忘记你了,奔赴新生活了。”
她擦掉了眼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夏桑大步流星地离开小巷,却在老城区街道边的狗肉店门口,她听到一阵低沉的狗叫声。
她偏头望去,看到狗肉店门口脏兮兮的卡车上有男人跳下来,接过了一个铁笼子,笼子铁丝网里关着的大黑狗,看起来有点熟悉。
夏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探性地唤了声:“黑黑?”
大黑狗明显耳朵竖了起来,似乎还记得夏桑,拼命用爪子挠着铁丝网笼子,汪汪地大叫着。
男人似乎觉得吵,用铁棍敲了敲铁丝网笼,呵斥了一声:“吵什么吵!”
夏桑连忙上前道:“这狗…你们准备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