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水如天降甘霖,滋润了这座即将枯萎的泉城,再一次焕发出生机勃勃来。
镇守在瑞阳城的赵怀接到疫情缓解,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消息,也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气。
瘟疫最怕的不是缺医少药,而是里面的病人不听话到处乱跑,将瘟疫传播的越来越广泛,以至于彻底失控。
幸亏金文山有些本事,在发现瘟疫之初就控制住,又在姜元良的说服下封城,这才在第一时间遏制住蔓延的苗头。
不管他是不是自愿,这确实是帮了赵怀大忙,否则瘟疫一旦蔓延到瑞阳城中,恐怕就不那么好处理了。
赵怀合上书信,笑道:“这次辛苦林大人和姜先生了。”
沈巽立刻识趣道:“是啊,虽说有王爷神眷在,可疫区到底是疫区,林大人和姜大人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如今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泉城,两位大人当居首功。”
赵怀笑了一声,看向沈巽:“沈大人也是世家子,难道也信神眷这一套。”
沈巽脸色不变,坦然说道:“若是旁人,属下自然是不信的,可若是王爷,属下心悦诚服。”
赵怀笑了笑,才说:“既然泉城的疫情控制住了,那瑞阳城这边也能放松一些,灾民你安排好,不要出差错,等泉城解封之后,还得沈大人辛苦走一趟。”
等一切结束自然得派人接手泉城,但现在泉城百姓对瑞山王推崇至极,简直是将他当做人间神明在信仰,想必到时候政令会无比通常。
沈巽忙道:“属下会尽快安排好,绝不会给王爷添乱。”
赵怀点了点头,等人走了,才笑道:“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是人精,神水到底是什么,他们都是心知肚明。”
陆池依旧陪在他身边,听见这话便道:“正因为是聪明人,王爷用起来才会顺手。”
就像金文山,那也是个聪明人,他心底难道不知神水里头的把戏,但看破不说破。
赵怀一听,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临了,他又叹了口气:“若不是怕瘟疫失控,死的人越来越多,本王也不想用这种法子,愚民之策不可滥用。”
什么神水,不过是加了药的糖水罢了,对天花的治疗作用几近于无,不过糖水确实是能提神,补充能量,是一种极好的安慰剂。
天花根本没有特效药,瑞神药产量有限,隐隐也快有些跟不上,赵怀必须在短时间内掐断传染的苗头,才能有时间准备接下来的战役。
所以在神眷一说绵延开来后,身在泉城的姜元良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又特意求去“神水”。
让人没想到的是,神水的作用居然比想象中更好。
赵怀一想便明白过来,瘟疫传播的厉害,林木等人赶到的时候,其实那些重症患者和抵抗力低的人,都已经死在了疫病之中。
而林木等人抵达之后,带去的医药和瑞神药,虽然并不是特效药,但也起到了一定的治疗效果,只是这效果有些缓慢,且并不直接对症。
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最怕什么,是病人自己都失去了信心,认为疫病必死无疑。
此时出现一个痊愈的苗小花,将神眷的概念传播开去,神眷神水玄乎其神,却像是给生病中的人一针强心剂。
随着一个个病人痊愈,“神水”的作用越来越强,简简单单的糖水,却能让被感染的人误以为自己真的好了起来。
前期的治疗,有抗生素作用的瑞神药,叠加在神水之上发挥着作用。
泉城瘟疫,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的平息。
痊愈的病人越多,越是给了承受瘟疫之苦的百姓信心,似乎只要虔诚的相信瑞山王,喝下神水,不管病得多重他们都会好起来。
一时间,泉城之内,无论是贫民百姓,还是世家贵族,都以瑞山子民自称,瑞山军不战而胜。
赵怀却苦恼的对陆池说:“以人为神灵,以人为信仰,是愚民之策。”
陆池笑了一声,他跟随赵怀多年,自然是懂他的心思:“王爷的顾虑属下明白,若此人是王爷,对天下黎民而言定然是好事。”
赵怀听了,奇怪道:“陆池,你什么时候也学了他们的花花口子?本王是人,人便是有七情六欲和私心的,被抬得太高不是好事。”
陆池却坚持道:“可王爷辛劳多年,无一例外都是为百姓谋利,从未有过私心之举。对百姓而言,救他们出水火之人便是神眷之子,除了王爷,谁还能承担。”
这话让赵怀愣了一下,他幽幽叹了口气,看着陆池道:“你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他怎么可能没有私心,相反,一切的开始就是源于他的私心。
赵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有旁人看不见的科技树,正因为科技树的存在,他才会推动瑞山城的一切变化。
赵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相反,他这么努力所作的一切开端,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若他是个圣人,那就早该缴械投降才对,何必因为一己私利让大周陷入混乱。
赵怀淡淡说道:“本王走到今日,所有政令看似为民,实则只为提升瑞山实力自保而已,只是两者正巧在一条道上,合二为一。”
“等到将来某一日,本王铲除了一切危险,也许便不是他们心中的神明了。”
陆池却笑了起来。
赵怀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陆池这才说道:“王爷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人生在世,哪里有永远为别人而活的统治者?”
“陆池只知道,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做的比王爷更好了。”
这话让赵怀微微拧起眉头看着他,不得不说,陆池的肯定让赵怀心中愉悦,但愉悦之后却有更大的担心,他怕将来某一日,自己忘了初心。
许久,赵怀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拍着陆池的肩头说:“陆侍卫,你是跟随本王最久的人,你可要一直盯着我,提醒我,别让我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陆池眼神微微一动,却又显得那么的明亮。
“愿王爷所求皆如愿,所得皆所期。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
赵怀释怀,也跟着笑了起来:“谢你吉言。”
泉城的瘟疫控制住了,甚至不少人开始痊愈,全依托于瑞山王的神眷。
这个消息传播的比灾民还要快,迅速抵达京城,传入了曹错的耳中。
曹错刚知道阴差阳错之间,瘟疫居然快了一步在泉城爆发,他心底可惜泉城的粮草,却又憎恨金文山不听话,暗骂他活该受罪。
泉城就在瑞阳城旁,曹错认定瑞山王不会不管,如果他不管,曹错也大可以再动手脚,让瑞阳城变成第二个泉城。
谁知还未等他动手,事情的发展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狂奔起来。
“什么神眷,什么神水,瑞山王把泉城百姓当傻子骗,他们居然信了?”曹错愤怒的吼道。
下属战战兢兢,却又说:“可,可属下听说泉城的瘟疫真的被控制住了,还有不少患病的人已经痊愈。”
曹错一脚踢翻了他,骂道:“废物,不是你说坟林瘟疫不可治,既然不可治,瑞山王怎么可能治得了?”
下属被踹的倒退几步,敢怒不敢言,低头道:“也许传说的神眷是真的。”
曹错冷笑道:“屁个神眷,这世间若真的有神,那也该住在皇灵院里,而不是鸟不拉屎的瑞山城。”
下属心底暗道,瑞山城早已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曹错越想不觉得不对,他冷笑道:“指不定是金文山胆小怕死,联合瑞山王将染病的百姓全部杀死焚烧,所以才抑制住了瘟疫。”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心底痛骂金文山这个叛徒。
下属不敢反驳,又说道:“大人,最近京城也有瑞山王身负神眷的传言,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除了问怎么办你还有什么用,老子要你何用!”曹错怒吼道。
坐在了这个位置,小皇帝不过是傀儡,曹错痛快了几日才知道其中艰难。
曾经曹错觉得周帝倒行逆施,换成他来做皇帝定然能做得更好,可现在,曹错却体会到其中桎梏,他甚至能理解周帝坐在龙椅上,为何会日渐疯狂。
愤怒过后,曹错不得不面对现实,他跌坐在椅子上,颓丧道:“泉城,看来是保不住了。”
金文山显然已经投效赵怀,且赵怀背负神眷之名,在泉城收揽人心,不用等瘟疫过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下泉城。
曹错额头阵阵绞痛,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却为他人做嫁衣。
忽然,曹错脸色一冷:“泉城不保,石城却不能再丢,让他们加快速度浇灭起义军,否则便提头来见。”
下属一颤,提醒道:“可是粮草……”
曹错脸色阴冷,用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允许他们屠戮世家充为粮草。”
“是,大人。”下属低下头,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笑容,有了这句话,他知道王爷的大计已经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