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屋?”江月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指那间密室?”
清离点头。
江月还眉头皱得更紧——他记得楚近楼是害怕那种地方的,怎么会主动钻到那里去?
他顿时加快了步伐,匆匆往含露居走, 路上继续问清离:“他这段时间状况怎样?”
“不太好, ”清离道,“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说得含糊, 江月还就更觉得事态严峻, 他在天道空间里并没有看到楚近楼跑进密室的片段, 有可能是在他打开“开发者模式”后发生的,当时他急于寻找回来的办法,倒是忽略了位面里正在发生的事。
两人很快来到含露居, 江月还伸手一拂, 书架自动划开, 露出那间漆黑的密室。
密室里没有掌灯, 如果不是感觉到了楚近楼的气息,他甚至没有发现这个人, 黑衣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
江月还点亮了靠近门口的灯, 楚近楼躲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突然接触到光线, 他明显瑟缩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 忽然向来人方向偏头, 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龙啸,呲出尖锐的犬齿。
“近楼,”江月还在他面前蹲身, “是我。”
楚近楼并没有反应, 只抱着怀里的东西, 又往角落躲了躲。
江月还心头微沉,问清离道:“怎么回事?”
“唔,我也不清楚,”清离面露难色,“他是几个月前躲进来的,我打不开你的密室,好久没见他了。”
说着,又看一眼楚近楼:“别是傻了吧?”
江月还不信邪,伸手在小龙眼前晃了晃,再次唤道:“近楼?”
对方非但没理他,还面露凶光,继续朝他呲牙咧嘴。
江月还不得已,只好借天道之眼看了看对方的信息,看到状态那一栏显示“失智中”。
在位面里,天道的能力似乎会受到削弱,“失智中”三个字后面居然是跟着问号的。
天道之眼也不确定楚近楼究竟怎么了,江月还内心愈加焦灼,试探着伸出手,想去触碰对方。
结果他刚一伸手,楚近楼竟咆哮一声,张嘴咬了上来。
江月还没有躲,依然用手指触碰了他的脸颊,随后他就感觉到对方的牙齿咬到他手腕上,却意外地没感到疼,这小龙像是在虚张声势,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并没有真的想咬他。
江月还留意到对方眸光闪动,虽然只有一瞬间,又看到他衣袍底下的那条龙尾,在黑暗中轻轻颤了颤。
天道之眼看到的内容瞬间改变,状态变成了“装疯卖傻中”。
江月还一时无言,同时松了口气,他回头冲清离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
随后,他把手从楚近楼脸颊转移到了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回来了,近楼。”
楚近楼有些暴躁地发出一声怒吼,用力把头扭向一边,不肯让他摸。
“你生我气了?”江月还又靠近了些,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扳过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真的疯。”
楚近楼身体一顿,眼眶突然就红了,他没有再冲对方呲牙咧嘴,而是恶狠狠地瞪住他,问道:“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不告而别?”
江月还有些语塞,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让清离代为转告,说我归期不定,让你乖乖等我,他没跟你说?”
“……说了,”楚近楼的表情变得委屈起来,“可你没说你要去这么久,我以为你只是走几天,或者几个月,为什么一别十二年,没有任何消息?我还以为……你又抛下我了。”
“抱歉,”江月还轻叹口气,再次伸手触碰他的发顶,“我也以为我能很快回来,但没想到天道空间的时间流逝速度和位面中不同。”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之前跟天道沟通时,也会相当消耗时间。
他顿了顿:“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他早该察觉这一点的,早该有所准备。
这不该成为他的借口。
楚近楼闻言,表情更委屈了,眼底潮湿,似是想哭。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 ,那眼神像是只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就是被主人抛下的可怜狗狗,他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襟,好像怕他再跑掉般:“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这句话真是委屈极了,江月还瞬间感到心头酸软,心脏狠狠一揪。
“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让师尊想不起来我,不想看到我,觉得我可有可无,以至于离开十二年,二十年,或者两百年,对师尊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觉得有什么?”
江月还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他自我感觉在天道空间里只待了几天,好像短暂的分开是前一天才发生的事情,可楚近楼却已经等了他十二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处在思念的煎熬之中。
他也曾体会过思慕之苦,品尝过别离之痛,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滋味,像是被一把钝刀深深插在心头,那把刀刺在伤口里,伤口久久难愈,每一天都流下粘稠的血来。
他心中有愧,再说不出辩解的话。
只能用发酸的喉咙开口道:“不是你的问题,是为师的错。”
“师尊说爱我,”楚近楼又离他近了一些,把脑袋抵在他肩头,“可师尊明明也爱所有人,爱整个修真界,爱花花草草,甚至是山川与河流,我觉得师尊对我的爱和对它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和所有生灵万物都是一样的,我只是它们当中普普通通的一员。”
“嗯……”江月还眉心微蹙,似乎在就这个问题进行认真思考,半晌才道,“还是不太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我爱生灵万物,可能够称为道侣的,只有你一个,”江月还想了想,“人总是会变的,天道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心境全无波澜,或许在某个时刻,我会不爱某个东西了,但就算我不再爱任何人或物,也绝对不会不爱你。”
楚近楼忽然不再吭声,他感觉眼睛里的温热克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打湿了对方的衣服。
明明只是一句安慰,他居然已经气全消了,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他根本气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他自知无法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师尊,师尊说的没错,他们的爱是截然不同的,江月还这个人就像是水,他的爱也像水一样寡淡无味,没有任何激烈的感情与色彩,又偏偏是他命之所需,离了水,他就活不了。
但他并不想就这样妥协,今天他想当一只任性的小狗,让屡次伤害他的主人付出一点代价,于是他道:“师尊只是嘴上说说。”
“那你要我如何向你证明?”江月还用手搭住他的脊背,像在安抚,他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为师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轻易离开你身边了,要去什么地方也带上你,除非你自己不想跟着——你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