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下,两人相距不过十步左右,锐利视线倏地对上了。
裴玄素这还是第一次折戟沉沙,在他谋算功成之际,被人截了一大半。
他那双斜挑丹凤目的神色凌厉之际,目光极度摄人,而蒋无涯神色不动不摇,锐利视线与之对视。
这两人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与对方对峙,气氛紧绷之余,却都不约而同不动声色打量了对方一眼。
计策竟功败垂成了,裴玄素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目光极摄人,他动了动眼珠子,端详眼前这个近在迟尺的俊朗矫健军威赫赫的青年将军一番。
剑眉星目,非常英俊有男儿气概,动则一夫当关傲啸长堑的气势,静则沉沉如渊镇定威肃。
但他发现自己本能排斥这个人。
即便他再怎么在沈星面前说蒋无涯的好话,劝她,但当真正沈星不在场,而他和他近距离正面接触之际,他发现他厌恶着这个人。
心里甚至生出一股恶意,希望蒋无涯遭遇厄难,去死,彻底消失在沈星的面前。
这样沈星就不用再迟疑犹豫,苦恼,去考虑。
她还会继续待在他身边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明知不应该,这人是他给沈星考虑的,他竭力压下去了,但这一刻嫉恨的恶意还是突然暴涨!
裴玄素这个人,前半生骄傲意气风发,是有他的资本的,他几乎聪颖慎敏几乎算无遗策,蒋无涯是第一个这么破了他的计策的。
这个青年将军非常非常优秀,连裴玄素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喜欢他,涩涩的酸意和嫉妒冷意几乎翻涌井喷而出。
有说时势造英雄,裴玄素是,蒋无涯也是。
蒋无涯本不想领头的,但奈何危机反应和临场应对、控场,一下子就把他显出来了。
两个佼佼者,在这个嗡嗡的偌大厅堂,相距十步,无声对视。
蒋无涯当中而立,他轻声道:“你们怎么斗都可以,但不能祸害军队。”
这是用以保家卫国,攘外安内的。
这也是蒋家家训。
裴玄素的过去,提辖司这许多人的处境,如今的局势,蒋无涯都很清楚。
他不是空想理想者,他明白大家的都有难处。
裴玄素呵呵冷笑:“真正义啊,但我也曾保家卫国过,”说的是少年时金家堡一计智退八千狄军那次,当年他不过游历到北方,碰上北狄突然犯边兵力紧张军情紧急,他毫不迟疑和友人义兄奋身加入,一直到危机彻底解除。
只可惜那时候的满襟豪情,后来都成了讽刺。
裴玄素冷笑:“我倒是一心为民请命过,有人放过我了吗?”
当初他在沛州刺史衙门中药,但以裴玄素之能,他还是成功跑出去了,他往龙江府方向跌撞而去,昏沉如火烧火灼间,最后被筠州的鹰扬卫指挥同知尤金率兵拦截,给拿住的。
蒋无涯默然,“那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他抬头,“大燕开国不过四十余年,军中远不至于糜烂。”
裴玄素呵呵冷笑,是不至糜烂,但不也卷入了权斗党争,更不妨碍他对筠州鹰扬卫乃至整个鹰扬府的厌憎就是了。
他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便手下见真章!”
两个男人,一个赫赫青年将军,一个锦衣红披权宦,话不投机半句多,蓦地抬眼,很快转身回到全场。
蒋无涯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星星这个义兄。他本人对裴玄素是没什么意见,但立场有差异,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碰触,火花四溅,彼此之间气氛绷紧到极致。
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了,裴玄素褪去淡淡外皮之下的那种冰冷的不喜和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