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素坐在上首,看得清清楚楚,他现在不想和董道登说话,脸色冰冷阴沉,人已经起身,快步往外,炮营还得安排。
他一起身,呼啦啦带出绝大部分的人,当场就散了。
董道登有点跛的,日常行走都刻意缓慢,但这会儿根本顾不上了,他一推方桌上的图纸,绕过侧帐的方桌,一瘸一拐往外急步跑着追了出去。
帐帘一掀,人一跨步出去,带着水汽的冷风的呼呼铺面而来,裴玄素神色狰狞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沁冷的空气,只恨不得这蚀骨的冷风来得更猛烈一些。
军靴沓沓,他带着人快步往左边走着,足下是雨后湿漉漉的泥土,裴玄素淡淡掀了掀唇:“兵士营帐的排水都做好了吗?”
眼下这样的天气,最要防的就是兵士大范围受冷生病,火头营的姜汤已经十二个时间不停熬起来了,还有普通兵士营帐必须排水防水。
“禀主帅,方才褚帅和李将军来过,已经差不多了,……”
“上清!上清——”
董道登追上来了,一把拽住裴玄素的手,老头昔日一副高人摸样的镇定和从容已经不见了,半幅下摆也长靴都溅满了泥水,十分狼狈。
有些事情不能在外面说,董道登急忙连拉带推把裴玄素拉进身侧的一个营帐。
营帐里面空荡荡的,是贾平等人的帐篷,贾平冯维等人于是就在外面守着。
“这不行的!这不行的!上清!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嵊州平原,一旦炮轰决堤,起码得死几十万人啊!!!逾千万百姓流离失所。还有,短短几年时间葵水连续大决,这嵊州平原该完了!这誉满天下的五大粮仓之一就该完了你知道吗?!”
裴玄素明明知道的啊!
董道登快急疯了,在帐内来回走动,在裴玄素面前举着手连连说道:“这影响之深远,何止眼下这千万百姓啊!”
“你简直疯了!这不行,绝对不行!!”
“上清!”
董道登说的太激动,连花白的胡子都乱飞,可裴玄素冰冰冷吐出一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一刻,裴玄素压抑的情愫一下子就上来,他神色扭曲又狰狞,那双泛着淡淡血丝的丹凤目看起来可怖极了!
从家变到现在,血腥和皇权残酷碾压,裴玄素本来的就变得冰冷又漠然了很多,他这个世上,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和事情还真的没有很多个。
这些天残酷的真相,此刻疯狂叫嚣的恨意和嗜血将这些催化到了极点。
大开大合,相比起他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其余所有都直接倒退一射之地了!
这一刻的裴玄素,锋芒而阴鸷,冷酷无比。
董道登都呆了一下,他都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但仅仅只呆了一下,他是知道一些事情,知道仇恨盈满了他这学生的胸臆了,他能体谅他的,董道登急忙说:“不不!上清,你会后悔的!这神武大炮轰下去,你的名声就要完了!”
“你想想以后,圣山海大军一破,太初宫如今攒成一把齐心协力的一党,兴头过了,就会很快分崩解析的!”
没有了共同的敌人,面对各种利益,绝对就拧不成一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