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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陈尚书战战兢兢抬头,哆哆嗦嗦开始答话。兵部办事一向还是得力的,哪怕在穷的当裤子的当口,依然做得有清理倭寇的预案,准备得还甚为精当。只不过以朝中众臣的眼光看来,这一份预案基本是痴人说梦罢了——海战就是吞金兽;仅仅要维持治安清理海盗,需要置办的船只重炮便是天文数字,更不必说还得主动找倭寇决战。

朝廷里的聪明人多的是,要是三五个钱就能把海防裱糊上去,何至于沿海烂成这个样子?大家都对病根心知肚明,只不过没人敢说而已。

听到军备与人力的数字后,飞玄真君默了一默,又回头问户部:

“置办这些东西,大概要多少花费?”

户部尚书李阁老抬起了头:

“回皇上的话,要是这个数字的话,那每年少说也要加二百七八十万的开销……”

他犹豫片刻,又小声道:

“陛下,国库里现在也只有三百万两银子了。”

区区三百万两银子兜底,还是靠着抄了地冒烟的家才勉强攒出的一点积蓄,但凡有些什么天灾人祸,立时就是荡然无余,连官员的俸禄都未必能发得出来。这种耗子进去都得抑郁自杀的库存,哪里顶得住每年两三百万的花费?

虽然没有明词拒绝,但话外之音基本也就是昭然若揭了。只要飞玄真君还没有炼出点石成金的大神通,那就算撒泼打滚把天翻过来,挤不出来的的银子还是挤不出来。

一分钱难死满朝文武,到了这山穷水尽,实在挤不出银子的时候,即使贵为皇帝,也只能偃旗息鼓,琢磨着找个台阶自己溜达着下去。最多不过事后发几份旨意,敦促敦促沿海的省份“实心办事”,抄几个家罢几个官敷衍敷衍舆论,然后大家各回各家各办各事,全当倭寇不曾存在过。

当然啦,皇帝今天的愤怒还是很有价值的,大臣们心里也都打算退一步了。如果皇帝不满足于抄家,那他们也可以贡献几个首恶上去,让陛下回忆回忆祖宗大剥人皮的光辉岁月——都已经剥皮实草了,这火气也该消了吧?

可能是觉得应当缓和缓和气氛,给皇帝递个下场的台阶了,礼部左侍郎出列下拜,恭敬呈奏:

“几位阁老的话,在下不敢苟同。圣人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又云‘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不教而诛谓之虐,倭寇固然凶恶,却也该以盛德教化,感动其心,实不宜妄兴干戈;再说,倭国曾蒙太祖列为不征之国,贸然举措,怕会伤触外藩之心。陛下圣明烛照,中外皆服,何必与区区倭人,争此尺寸之利……”

礼部上下都靠着死工资过日子,当然很怕真君一上头后挪用自己的俸禄,持保守态度毫不为怪,更何况用词婉转恭敬,处处都在拍圣上的马屁。但真君面无表情听了片刻,那一张脸却是越是来越黑,难以忍耐,毫无被舔的喜悦;在听到这长篇大论的中央,终于是一腔怒火,喷薄而出:

“——修文德,修文德,朕修你奶奶的苕皮!蛮夷伤触什么?蛮夷越是反对,越说明朕做对了!要是蛮夷都不反对,更说明朕对得无可挑剔!”

爆吼如雷,震动四野。满朝文武抖如筛糠,把屁股都夹得死紧,生怕不小心漏出气来。唯有呆呆站立于后的穆国公世子精神一震,忍不住左右乱瞥:

卧槽,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啊?

这说的应该都是我的词吧?!

他茫然思索片刻,终究是不得要领,只能归咎于巧合而已。

皇帝怒气上头,口不择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爆出了天书的金句。此时疾风凌厉,万马齐喑,眼看君上雷霆之怒将至,礼部侍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