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城, 林府。
林夫人恼恨地掀翻了所有东西:“贱人!只回了长安不到短短半年时间,就勾得那么多人替她出头!”
“和她那娘亲如出一辙的狐媚子!”
玉器摆件噼里啪啦地破脆声,林夫人心中恨极。
林泉步伐稳健地走进来, 就见房中一片狼藉, 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又在折腾什么!”
进来就是质问, 林夫人气极反笑:“我折腾?林泉, 我告诉你, 你可只有瑾之这一个孩子!”
“他昨日哭着喊要简瑶那个贱人, 你没听见吗?!”
“你就是铁石心肠, 竟一点都不心疼?”
林夫人气狠了, 上前紧紧攥着林泉的衣裳, 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他们是贫贱夫妻, 林夫人见过林泉最落魄的时候, 哪怕后来林泉官居三品, 林夫人对他也没那么多畏惧。
林泉掰开她的手,厌烦地拧紧眉: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疯婆子有何区别?”
“瑶姐儿是你亲外甥女, 你一口一个贱人,将你身后卓府置于何地?”
“你想给瑾之说亲, 我不拦你,若瑶姐儿心甘情愿,我也乐得成全,如今你押着那个老奴, 逼瑶姐儿嫁给瑾之, 你究竟是在替瑾之着想, 还是在满足你的一己私怨?!”
林泉的一番话, 毫不留情, 彻底撕开林夫人的遮羞布。
一旁的下人早就在二人争吵时, 退了下去。
林夫人死死盯着林泉:“一己私怨?你是承认了,你还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
“我就说,她亡夫后,就立刻回了羡城,你公务忙碌,平日连府邸都不沾,偏生她在府中小住的那段时间,你几乎大半的日子都在家!”
林夫人伸出手指,狠狠地点在林泉胸口:
“简延一死,恐怕最高兴的就是你吧,你那点龌龊心思,你真当我不会知道?”
林泉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他忽然拂袖甩开林夫人:“胡言乱语!”
林夫人气笑了:“我胡言乱语?当初林府去我卓家提亲,你以为我不知晓,你想娶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贱人!”
都已经撕破脸皮,林泉也懒得和她再装夫妻和睦,冷冰冰地看向她:
“当初,我的确想娶她!”
“是你李代桃僵,才会嫁进林府,当年宫中小选,各府邸必须选一人进宫做奴,卓家本是要你进宫,可你长姐怜你年幼,替你入宫受苦。”
“你不仅不感激她,甚至还生出怨怼!”
林泉简直不知她在想什么:“如此忘恩负义,你凭什么怨她?”
卓家不显赫,不过其嫡女卓茹样貌过人,年少时不经意一瞥,林泉回府就恳求府中上门提亲,他是官家身,却以嫡妻名求娶。
不为别的,只为了敬重她。
他为了顾全她名声,只说了求娶卓家嫡女,但卓家和林府皆知晓,他求娶的只会是卓茹,卓泠不过庶女,后来记在嫡母名下,凭甚嫁入他林府为妻?
可偏生卓家心存侥幸!
林泉丢了妻子的位置,还娶了个不认识的女子,即使如此,这么多年来,哪怕身居高位,他依旧让她稳稳地坐在林夫人的位置上,她还有何不知足?
“你是她幼妹,这么多年,我自认待你不薄,
你何不安安分分、知足常乐,一定要折腾这么多事来?!”
林夫人哭喊:“我凭什么知足?”
“我的丈夫,心心念念皆是我长姐,我凭什么不怨?”
“你当年若要娶她,你何不说清,含含糊糊,最终却误了我!”
“你以为我不知?你后院这些女子皆像她,你如此辱我,我怎能不恨?!”
林泉愣了一瞬,遂后,气得面红耳赤:
“你小人心思,就胡乱揣测!”
“我待她,十年如一日敬重!怎么可能纳旁人辱她?”
世间美人总有一两分相似,他承认,他位居高位后,纳了妾氏,宠了新人,但特意去寻和卓茹相似的女子?
这不止是在侮辱卓茹,更是玷污了当年他一片真心!
年少未得求娶,后来她回羡城,他的确有几分可耻地高兴,但也仅此罢了,卓茹是他妻姐,他助了她几分,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这么多年过去,他见过无数新人,卓茹于他,不过是年少时的一点念想。
分明是卓泠自己魔怔了。
林泉摇头:“镇南侯府和肃亲侯府陆续派人前来,那个老奴,赶紧放她离开!”
林夫人被林泉的一番话说懵了,但她仍旧不信,闻言,立即情绪激动地反驳:
“不可能!”
“我儿哭求只要她一人,我这么多年都愧疚瑾之,简瑶必须嫁给我儿!”
林泉没想到她这么执迷不悟:
“林府还由不得你作主!”
说完,他就要甩袖离去,谁知身后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林泉回头,就见林夫人摔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拉住他的衣袖,哭着和他说:
“老爷!我知道你心疼瑶姐儿,我是她亲姨娘,我也心疼她!”
“可老爷也想想我们瑾之啊!”
“我们林府是富贵人家,她一个孤女,能嫁得什么好人家?嫁入我们林府,能保她一生富贵安康,瑾之不懂事,这日后林府不都是她的吗?”
她说得句句真挚,林泉看她许久,她发鬓生了银丝,早不复当年年华,林泉忽然闭了闭眼。
卓泠总怨他,可她曾想过,陪着他这么多年的人只是她。
一段空无着落的念想,怎会让他这么多年由着她乱来?
可这么多年的争吵和怨怼,早就让二人逐渐疏远,林泉哪怕知晓并不全怪她,也无法再待她如从前一般亲近。
林泉弯腰,亲自扶起她,他没被林夫人的话绕进去,眼中格外冷静:
“你屡施手段,瑶姐儿心中必然生怨,待你我百年之后,又如何能善待瑾之?”
林瑾之是他唯一的孩子,孰轻孰重,林泉分得清。
正是分得清,他才必须让锦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