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威福自用
荆王府突遭变故,藩主殒命,世子无踪,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
但藩主的丧礼总不能省。
好在荆王有三个儿子,除却泰宁王跟世子外,还有个十二岁的小儿子。
如今便被推出来,主持泰宁王的丧礼。
也无怪乎各旁系这般急切,正要趁着机会,将泰宁王府的产业梳理一二,也就是各自分润分润。
谁让泰宁王无嗣呢?
此时荆藩王城之中,一片缟素麻衣,縗絰在躬。
各大城门处,宗室迎候着前来吊唁的官吏丶士绅,双方轻声细语,互相见礼。
樊山王朱载坅丶富顺王世子朱载垬等旁支,带着故荆王庶三子朱常泴,一同守在王城前殿,迎客慰问。
亲王府遭逢大火,好在前殿没有受到牵连,正好用来停灵。
「哎,还是钦差欺人太甚,否则何至于此。」
「谁说不是呢?那些钦差无法无天,楚藩藩主朱显梡,无端被逮入大牢,饱受折辱,泰宁王正是因此兔死狐悲,才行壮举啊。」
「听闻那栗在庭颇好男风,才得了皇帝看中,如今凡位高权重者身陷囹圄,必被他折辱再三,谁见此能无动于衷?」
几位荆州府官吏,方慰问了亡者家属,正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编排到奇怪的地方,自己都忍不住捋着胡须发笑。
正乐着的功夫,突然听闻远处一阵喧闹传来。
几人回过头,好奇看去,就见樊山王朱载坅丶富顺王世子朱载垬神色或怒或惊,齐齐告罪一声,便将宾客晾在原地,匆匆离去。
知州立马警觉。
他快步走到故荆王庶三子朱常泴面前,开口道:「荆子,府上可是有什麽为难?我等虽只微薄之力,却也能帮衬一二。」
如今这位朱常泴可谓躺赢,大兄形迹可疑,二兄自焚,八成是要内定世子了,叫一声荆子有恭维的成分,但是情理之中。
朱常泴虽只十二岁,举止之间,倒是颇有章法。
见本地知州来问,忙拱手回礼,一丝不苟:「贺知州,并非有什麽为难,不过是贵客临门,下人们处置不能,叔伯们只好亲去。」
贵客……方才那惊怒惶恐交加的模样,恶客还差不多。
知州眼皮一跳,立刻转过弯来,急声问道:「钦差来了!?来的谁?锦衣卫?」
朱常泴沉默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只见贺知州抱拳一礼,又退回了官吏圈子,几人窃窃私语,不知说了什麽。
而后一行人四处瞥望,竟是招呼也不打,掩面悄然消失不见。
朱常泴冷眼旁观,并未出言阻拦。
这些时日,他已经见惯了人情冷暖。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人甩出脑海,转而目光有些担忧地眺望着远处,王府入口处。
今晨武昌府传来消息,梁梦龙到任巡抚衙门。
紧接着这位巡抚,便因为湖广局势动荡,开始游说几名钦差,希冀能够镇之以静。
好说歹说,终于劝服了海瑞与栗在庭二人。
张楚城案,官面上止于按察司按察使杜思丶都指挥司指挥佥事毛汝贤丶岳州知府锺崇文等人,结案归档。
湖广上下闻得消息,三司喜不自胜,连称梁梦龙有宰辅之才。
今日匡正湖广一地,他日便将泽被万民。
宗室连带着要同喜同贺,就又听闻谈及宗室时,朱希忠锦衣卫习性发作,不顾巡抚梁梦龙与两名钦差的劝阻,拂袖而去。
气得梁梦龙当场摔杯喝骂——「谋功求赏,操切办案,置皇室亲亲之谊于不顾,抛陛下仁厚圣德于脑后。」
虽然不知是这位是何打算。
但这放过湖广官场,继续深究宗室的态度,实在太过明显。
本来还在担忧朱希忠要如何施为,没想到,竟然是直接杀奔了他们荆府。
朱常泴收回目光,暗自感慨,反正自己才十二岁,总不至于牵连到他,至于能不能给他留个全须全尾的亲王之位,就看运气了。
这般想着,他再度露出哀戚之色,与前来吊唁的宾客见礼。
一丝不苟。
……
荆府城门到前殿这一路,辟有官道。
西南这处入口,有汉白玉牌坊3座,称作「蕲州九十九座牌坊」之首。
牌坊主柱上祥云盘龙,镌刻浮雕,坊上横额彰「屏藩帝室」四个大字。
一块近丈高的石碑,矗立在六柱牌坊的前面,上书「文武官员至此下马步行」。
两幅字,都是仁宗皇帝亲笔所书,庇佑了荆藩百馀年。
但往往正是如此,才养成了某些宗室肆意张狂的性子。
德安王朱翊鐯脾气暴躁,面上功夫也懒得做,声色俱厉:「朱希忠,邬景和,荆藩今日丧礼,不欢迎尔等,请回罢!」
钦差在湖广搅风搅雨,欺凌宗室也就罢了,如今泰宁王刚走,正是丧礼之时,竟然就有人上荆府找事!
简直不把他们这些皇子帝孙放在眼里!
朱希忠与身侧的邬景和,都未理会这位郡王。
后者还毫无礼数地指着樊山王一干宗室,很左右轻声解释道:「樊山王朱载坅,嘉靖三十六年袭爵。」
「左边这是富顺王世子朱载垬,富顺王如今七十六了,已然颐养天年,府上事,多是世子出面。」
「右边这位永新王朱载壕,嘉靖四十一年袭爵。」
「再旁边这位,是德安王朱翊鐯,与永新王乃是嫡兄弟。」
「荆藩郡王,除国者多,如今便只这四位郡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