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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宇智波启还和此世的亲族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纠缠他的行径尚且还会有所收敛。
他会委婉地编造各式各样的身份出现在宇智波启的面前,假使启选择成为画师,那么无惨就会成为对他画作大加赞赏的青年贵族,如果启这一世家里以乐工为业,那么无惨总是会斥资请家里人让他能够步入琴室听闻乐声。
总而言之,无论启从事什么职业,这个恼人的家伙总会不合时宜地出现,以各种合理的身份捧场。宇智波启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哪怕做一个拙劣的歌人,在纸上写一些根本不值一哂的俳句,恐怕鬼舞辻无惨也会像个冤大头一样将他的诗作买下来,根本就来者不拒。
不过归根到底,宇智波启还是要一些脸面的。要是鬼舞辻无惨真将自己随手画的涂鸦买下来,裱好摆放在会客室中,那么丢脸的还是他自己。
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也只是令身边的人觉得古怪,为其他不明真相的人添加几分谈资。但是要是宇智波启选择不干碍亲人平静的生活,选择远走他乡之后,那么鬼舞辻无惨的出现就肆无忌惮起来。
如影随形不加掩饰的姿态,甚至连借口都不曾找一个,完全是摆明了跟随的态度,反而让他根本无法直接驱赶。
京都附近的但马汤,是早在平安时期贵族和文人们都很热爱的清游之地。
这个时候是樱花徐徐飘落的美丽时节,因此关西地区聚集了许多四面八方前来游览的游客。
两个容貌出众的青年的入住,对于温泉旅店的其他客人来说,可以称得上既引人注目又不值得引以为奇。宇智波启认识了一个貌似开朗的青年,他的眼睛和发色都十分奇特,眼睛如同阳光直射的琉璃一般,头发则是像在木头上泼了一桶血。
他在宇智波启进入客间的时候便朝着他微笑,实际上,这青年早在宇智波启来到这里之前便是众人交谈之中的焦点,很难不让人第一眼就看见。
宇智波启没有与之攀谈的想法,但是青年仍旧时不时地将话题带到他的身上来,所以即便有一方的兴致不高,两个人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青年说他的名字叫做‘童磨’,是江户人,目前在经营着过世父母所留下来的产业。哪怕是宇智波启没有套话的念头,那人便非常温和友好地微笑着,主动将自己的底细交代了个遍。
鬼舞辻无惨从楼上下来,坐到了他的身边,宇智波启饮了一口茶,便听见童磨停下了讲述他来到这里遇到的趣事,用扇子轻轻地遮住了半张脸,非常好奇地问道:“恕我冒昧,你们两位是一对兄弟吗?”
宇智波启以为无惨会因为这个人的冒昧发火,但是出乎意料,清俊苍白的年轻男子端起茶碗,原本带着点阴郁的神情似乎颇有几分云开月明的意味。
他甚至有心情向着端着茶盘的女招待轻轻致谢,末了,才偏过头,用一种被这问题取悦到的语气,毫不犹豫地对事实进行了否定。
“鬼舞辻无惨。”
鬼王报上自己的名字,他红梅般的眼睛愉快地看向一边的启,于是宇智波启也无所谓地回答说:“我叫宇智波弥生。”
弥生、新生。
什么叫做新生啊,他回不到带土的身边,只不过是在苟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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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都不约而同抛弃了自己原有的名字,这在鬼舞辻无惨的眼里,又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他愉快的心境一直维持到了两人从近畿返回京都,在路上,他的兄长语气平淡地向他问道:“你能不能不要将和我有牵扯的人都变成鬼呢?”
要说鬼之始祖将和自己兄长有过接触的人都变成鬼,那确实有一些夸张。
不过就目前来讲,宇智波启曾经的学生,在路上遇见被人责打的老人,替他指过路的小偷,还有现在这个叫做‘童磨’的青年,在鬼舞辻无惨看重的下属之中,宇智波启放眼望去十有八九都有一些接触过的印象。
也确实难为这家伙像是集邮一般,一个一个找上门,将和宇智波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全部转化成为鬼。
“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真是令人作呕。你已经不是我的兄长了,也和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我为什么还会盯着你不放呢?”
说这话时,鬼舞辻无惨的语气之中没有任何的温度:“你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又拿什么资格指责我呢?可笑至极。”
他冷冰冰地看了身侧的青年一眼,心里却想着要记下来这个人恼羞成怒的神情。
但是这件事注定要令无惨失望,他的兄长则是仿佛随口一说般,无所谓地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到别处:“也对,用人类的品格来束缚[鬼],似乎有些好笑。”
鬼王的竖瞳一瞬间顿时收缩得更紧,他压抑着怒气,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挑衅宇智波启,到头来被激怒的仍旧还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