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启叹息了一口气,看上去也没有因为鬼舞辻无惨的长篇大论感到动容,他只是用近乎于平淡的语气问道:“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
鬼舞辻无惨闻言将脸侧过去,看向别处,去看映照在屏风之上竹影和树影。宇智波启对这行为非常熟悉,在无惨还是人类的时候,如果周围发生了什么不符合心意的事,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加理会,不予理睬,高傲地看向一旁,就像是一个孩子那样任性地置气。
而作为兄长的宇智波启,自然也是知道这种状况的应对方法的,他这个弟弟动辄发火,哄是一时半会哄不好的,如果想要鬼舞辻无惨对这件事给予回应,那还不如将他彻底惹怒,让他立刻为此事感到生气。
于是宇智波启又说:“你能不能自己离去?”
果不其然,鬼舞辻无惨被气得又怒又笑,他和宇智波启这时贴得很近,因此宇智波启能够将他怒火中烧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
尽管已经足够愤怒,但是鬼舞辻无惨仍旧维持着语气中的平和:“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呢……哥哥?我们之间已然没有了血缘的联系,但是却还有着不可分割的羁绊。只要你思念我,我就自然而然地能够察觉你的方位。”
这有些荒谬,宇智波启不觉得自己会思念这位曾经的胞弟,他将自己束缚在那个世界上千年,还将那近乎于上千年的人生都给一口气搅得乱七八糟。
“可是我不会思念你。”
“不,你会。”鬼舞辻无惨突然平静了下来,他说,“只要你想起我,只要你回忆我,这都能被算作是思念。令人高兴的是,我和你是兄弟,这既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也是绝对无法抹消的事实。”
“你以为你会感到寒冷、疲惫、力量单薄,是因为我造成的吗?并非如此,这是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逐渐减弱。我原本无人可见,你和这个世界联系紧密时,我也只是一个亡灵,等到你和这个时间的联系减弱,我趁虚而入,正是你赋予了我‘存在’,我才得以出现在你的梦里。你所怀念的是人类时期的月彦,所以我便以人类时期的模样出现。”
“……不过无论如何,我只会被你所看见,鬼舞辻无惨和其他人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你想起我,我得以出现在你的身边,这便是羁绊的意义。”
——
宇智波启醒过来以后,对这场在梦中的对话记得十分清楚,鬼舞辻无惨的话不可以全部相信,但是其中有又有一部分值得令他感到反思。
他想,宿傩对于他来说究竟算什么呢?就像是阿努比斯所指责的那样,他对于周围的事物并不上心,因为总是要回到带土身边,于是他便将身边的一切都视为过客,无论是再怎样优秀的人,都不值得他多加关注。
因为他和弟弟互相承诺了接下来的未来必定有彼此的参与,所以宇智波启的人生在离开宇智波带土那一刻就已经停止,在寻找回家的路途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等到回到带土身边,他人生的齿轮才会继续运转,至于之前发生的一切当然是计划之外、本身就不该存在的事,所以立马抛在脑后如数忘记也很合乎常理。
但是那样实在太不公平了,对于路途中所遇到的其他人都太不公平了,宿傩是真心实意地将他视作值得信赖的兄长对待,这简直是毫不讲道理的辜负……可是倘若将宿傩放在心中,那么对于带土也是一种不公平。
他希望日后以澄澈明净的心境面对带土,也要以坦诚的态度面对宿傩,宇智波启最终还是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决定要告诉宿傩自己真实的想法,他会回到带土的身边,但是宿傩也应当是在这个世界中他理所应当珍视之人,总而言之,无论如何两个人都要像是所约定的那样相伴一生。
但是他还是没有来得及找到宿傩,因为他对于身体的控制力开始按照趋势逐渐减弱,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很浅……就像当初鬼舞辻无惨当初能凭借羁绊令他停留在那个世界上千年,羁绊的意义很重要,它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时必定要建立的东西。
而人的一生从出生起便带来许多羁绊,父母、兄弟姐妹、亲朋好友。他和宿傩从出生起便被父母所舍弃,所拥有的仅剩彼此。再到后来,众人将宇智波启视作神子,于是便将他摆放的很高,推的很远,就像是泡沫漂浮在海面之上。
而两面宿傩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羁绊,只要他撒开手,神子便成为了没有人牵引着的气球,海浪翻涌过来,将浮沫和浮藻都拍打到岸上……宇智波启最后还说没有对宿傩说出那些话,因为在一阵朦胧之中,他的意念飘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