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渡觉得手疼得厉害,他喉咙滚咽了几下,哑声道:“那有什么意思?”
理想是最极致的东西。
不能奔向极致尽头,那有什么意义?
程渡一个人闷在病房里躺了一个上午,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也没搭理。中午外婆给他带饭过来,坐在病床边,手轻轻拍在被子上,心疼地说:“小渡,来吃点东西。”
程渡是外婆带大的,他谁都可以不理,但就是不能不理外婆。
他情绪低落地靠坐在病床上,低声说:“外婆,我不饿。”
“哪儿能不饿啊,都多久没吃东西了。”外婆说着就打开保温盒,把饭菜摆到小桌上,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我出门之前接了个女孩子的电话,她说她叫林颂薇,就是你上山找的那个女孩对吧?”
程渡抬眼,看向外婆,问:“她说什么了?”
外婆说:“跟我道歉了很久,说话都要哭了,又问我你现在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程渡的手机泡水用不了了,也不想用。
他看向外婆:“你告诉她了吗?”
“告诉了。自己吃,这两个月估计都得用左手吃饭了,先习惯一下。””外婆把勺子塞到他左手里,温和道,“不一定要做外科医生,跟外婆学中医也可以的啊。”
程渡无语片刻,终于忍不住吐槽:“外婆,你是专治妇科的。”
不孕不育、月经不调等等……
跟她学中医,开玩笑么不是?
林颂薇是问高一(8)班班长要来程渡家的号码,是一个座机号。她晚上八点回到江城,坚持不让爸妈跟着自己上住院楼,一瘸一拐地上了电梯,找到程渡的病房。
她站在门口,踌躇酝酿许久,才敢抬手敲门。
当时程渡已经躺下,在药物作用下,都快睡着了。
突然惊醒,转头看向病房门口。
半晌,才说:“进来吧。”
门口的女孩脸色苍白,带着病气,眼睛红肿,怯怯地看着他。
两人在此之前,还是不尴不尬不冷不热的关系,就连暧昧也只是存在于八卦当中,要说喜欢,那也是程渡的单向喜欢。昨晚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四目相对时,那种微妙的、不可思议的情绪,掺杂着更多五味杂陈的感受侵蚀着两个人。
林颂薇愧疚不安,站在门口望着他,小声说:“程渡,对不起……”
程渡盯着她,突然皱眉:“进来说。”
林颂薇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站在病床前,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不敢多看。很快抬头,直视着程渡,又重复了一遍:“程渡,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程渡恶声恶气地说,“我是让你进来坐着说话,不是让你进来再给我道一次歉。”
林颂薇犹豫了一下,听话地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沉默了半晌,程渡看不惯林颂薇这副怯怯不安的模样,皱眉说:“你一个人来的?”
“我爸妈在楼下。”林颂薇来之前准备了很多话,但现在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她看着程渡半晌,才问出一句,“你的手还疼吗?”
程渡冷声:“废话。”
林颂薇:“……”
她低下头,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你就没别的跟我说吗?”程渡心情非常不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千里迢迢去找你,为你受了伤,手都要废了。你不是应该说,要对我负责,要照顾我之类的话吗?”
林颂薇愣了愣,她是这么打算来着。
可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抢先了。
不知为何,程渡这种凶巴巴的态度,反而让她心理好受了些。她并着双腿坐得端正乖巧,看着程渡,认认真真地承诺:“你是为我受的伤,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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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件事,几个人上了当地的新闻,那天晚上正好赶上了暴雨台风天,新闻告诫大家出行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外出写生的学生。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江城一中里,许多人都知道了。
不少高中同学想去医院看望程渡,都被程渡让秦朝拦住了。
只有林颂薇一个人天天往医院跑。
程渡不要林颂薇家里任何赔偿,只要林颂薇去医院照顾他。
高二开学第一天,林颂薇跟赵橙橙分到了文科(15)班,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桌,正好靠着门。
早读课结束,大家刚领完新课本,都坐在座位上整理。
林颂薇有些心不在焉,之前看分班表,程渡分到了高二(1)班。秦朝也在那个班,应该能照顾一下程渡。
正想着等下要不要过去看一下,就听到走廊上有人喊了声:“程渡,你来找林颂薇啊?”
林颂薇愣了下,转头看去。
就见程渡懒洋洋从后门走进来,左手把书包往赵橙橙桌上一甩,低头看她一眼,笑了下:“赵橙橙,劳烦让个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