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既兴奋又有些怕,想伸手,又有些不敢伸手,还一脸期待看向沈辞,沈辞温和笑道,“来,不怕,沈叔叔和你一起。”
阿念忙不迭点头。
沈辞握着他的小手,带着他的小手一点点抚上初夏的鬃毛,“嘘,不要很大声,它要慢慢熟悉你的声音。”
“嗯。”阿念再次小鸡啄米似的地点头。
就在边关,沈辞知晓怎么熟悉一头马驹,在入宫的路上,沈辞已经同初夏熟悉了很久,方才在马场,也基本摸清楚了初夏的脾气,所以心底澄澈。
阿念则不一样。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阿念眸间都亮了起来,又不敢高声,怕吓倒初夏。
初夏起初会稍稍往后,但很快,仿佛熟悉了他掌心的温度,也不怎么退后了。
沈辞慢慢松手,让他自己一点点,从上到下抚着初夏的鬃毛。
“殿下可以试着同初夏说说话。”沈辞继续鼓励他。
阿念看向初夏,“初夏初夏~”
阿念说完,又看向沈辞,“是这样吗?”
沈辞颔首,“继续。”
阿念果真开始真的同初夏说话,“初夏初夏~我叫阿念……”
沈辞看着他笑。
阿念年幼,有着孩子最好的天真烂漫,也有着最诚挚的期待和憧憬,所以一切都是美好与值得期待的。
阿念一面抚着初夏,一面同初夏说了许久的话。
沈辞又带他给初夏喂了草,看着初夏吃草,阿念笑得停不下来。
最后沈辞才抱着他上了初夏的马背,一手扶着他,一手牵着缰绳,轻声叮嘱道,“还记得方才说的吗?”
阿念点头,“握紧缰绳,不要害怕,平视前方,留心初夏。”
“好,沈叔叔扶着你的,别害怕,让初夏载着走。”沈辞说完,阿念颔首。
阿念真的不怎么怕,要一定说有,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忐忑。
在阜阳郡的时候,还有从淼城回京的时候,沈辞都时常带着他一道骑马,还骑过快马,阿念都不怕;眼下是他头一次自己骑马,所以兴奋中又带了稍许忐忑。
“还好吗?”马蹄迈出了几步,沈辞问他。
阿念嘴角扬起,“特别好~”
沈辞忍不住笑,“那我们继续。”
“好~”
……
陈翎远远看着他们父子,启善和方嬷嬷就在身后。
方嬷嬷笑道,“陛下怎么今日有时间。”
陈翎应道,“念叨了好久,要同沈辞一道骑马,朕来看看。”
方嬷嬷叹道,“殿下整个人都高兴得不行,这嘴角就没掉下来过,一直扬着。”
启善也道,“陛下再看一会儿?”
陈翎摇头,“不了,还有些事儿,方嬷嬷,替朕看着。”
“是!”方嬷嬷应声。
陈翎转身,她今日是有很多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沈辞和他,行出不远,陈翎又驻足,回头望了望,刚好见沈辞在看她。
见她转身看过来,沈辞不由笑了笑。
她亦莞尔。
稍许,不过四目相视,眸间一笑的功夫,她转身回丽和殿,他继续陪着阿念。
阿念口中“咯咯咯”的欢笑声好似让人去了疲惫。
*
黄昏前后,沈辞去了玉兰阁。
今日戴景杰生辰,约得都是禁军中的将领,他是头儿,他自然要去,只是从宫中出来得晚,到的时候,已经酒过三巡,都是禁军中的将领,人人都要他罚杯,他不好推脱,接连被灌了好多杯,都喝得有些急,到最后,都喝高兴了,都拿得的小酒坛子。
戴景杰做东,敬他敬得最厉害,他喝得最多。
中途离席透透气,许久了还没回来。
虽然玉兰阁内不会出什么事,但沈辞心细,也离了阁间去寻他。
见他一人在露台一侧吐。
今日都喝高了,也没人照应,沈辞上前,“没事吧。”
戴景杰一面摇头,又继续。
好在沈辞在。
冬日里,露台处的人很少,沈辞一直陪着他,稍许,才听三四人在露台另一侧说话。
因为背着光,谁都看不清谁,沈辞起初也没在意,后来才依稀听到对方的声音,“听说了吗,沈自安像是同天子有些亲近。”
沈辞愣住。
另一人道,“你小声些,口无遮拦的 。”
都沾了酒气,说话也肆无忌惮,“怕什么,就是他沈辞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龙床只怕都爬过了,还怕这些啊?”
“我倒是听人说,太子同沈辞长得像……”
早前那人道,“那还不好猜,要么天子比照沈辞找了女人,要么比照女人找了沈辞,你猜是哪种?”
几人哄笑。
沈辞面色慢慢沉了下去。
“人沈辞救过天子,是天子跟前的红人,天子后宫空置那么久,眼下有人怎么了?”
周围的哄笑声再起。
“沈辞也愿意?”
“我看早前在东宫的时候,沈辞同天子就不清不楚的,说不好是那个就搅在一处了;要么,就是立城四年呆怕了,回来找天子认个错,这不,禁军统领舒舒服服做着……”
“也是,人有本事,能将天子伺候舒坦了,到眼下不是也没娶妻吗?”
“嗐,这怎么娶啊?天子的人,给天子添堵吗?”
周围哄笑声中,戴景杰应是方才正好吐完,听到了后几句,顿时就恼了,“我艹你大爷的!老子不揍死你们几个!你们几个他妈的活腻了!连头儿的谣都敢造!老子不揍死你丫的!”
事出突然,沈辞还未反应过来,戴景杰已经冲上去揍人了!
早前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但见身侧的人被按到地上揍开了,被揍的人显然也喝多了,哪里是戴景杰的对手。
等旁人见是戴景杰,都吓一跳,戴景杰本来就是个不好惹的,还是禁军的人……
露台上顿时混乱,沈辞上前,将戴景杰拉起来,“景杰!”
戴景杰被他拉来,又重新扑了上前,照着那人又狠狠揍了几拳,原本还想恼,却忽然想起是沈辞在,“头儿?”
这……
周围几个人冷汗都吓了出来。
“起来。”沈辞拽了戴景杰起来,那几人吓得打抖,“沈,沈将军!”
沈辞也在,那方才的话……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戴景杰一口恶心在心里,这群王八羔子!
沈辞依次看向这几人,几人不寒而栗,沈辞淡声道,“还不滚?”
这几人连忙没命似的跑了下去。
戴景杰这才看向沈辞,“头儿!”
沈辞伸手拉他起身,“嘴长在人身上,你揍死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戴景杰愣住,“可是他们……”
戴景杰恼道,“旁人不知道,我们禁军还不知道吗?头儿做了多少事情,禁军中谁不清楚?打头儿的脸,不是打禁军的脸吗!”
沈辞正欲应声,身后的“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是关书博,“头儿,你家小孩子来了,一直在哭。”
沈辞都戴景杰都停下来。
他家小孩儿?
关书博笑道,“小五啊!头儿,不是你家小孩儿啊?”
小五年纪小,又成天跟在沈辞身后,关书博几人一直管小五叫头儿家的小孩儿。
“你是说小五一直在哭?”沈辞意外。
关书博点头,“是啊,说要找头儿,问他什么事儿也不说,就一直哭。”
沈辞直觉不对。
小五不会。
当下,沈辞也顾不得戴景杰这里这么多,往楼下去。
戴景杰和关书博都跟上。
玉兰阁楼下,其余几个禁军将领围着小五一处,“小五,谁欺负你了,给哥哥们说,哥哥们替你揍他!”
“就是啊,别哭了!男子汉哭什么!”
“别哭了,头儿马上就来了!”
几人七嘴八舌安慰着,沈辞正好下来,见小五不是在哭,而是一双眼睛都哭肿了,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伸手擦眼泪,反倒是周围几个人在帮他。
沈辞僵住,小五跟他上过沙场,死人堆里也爬过,就是险些连命丢了也没这么哭过。
上一次,还是老齐死的时候……
沈辞不好预感涌上心头,“怎么了?”
小五应该哭懵了,或是眼前哭模糊了,方才看清他,也才伸手狠狠擦了擦眼睛,颤声道,“出事了,将军……出事了……”
沈辞心底骤然一沉,就见小五浑身都打着抖,“将军,薛超哥哥没了……”
“你说什么?”沈辞以为听错。
小五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薛超哥哥没了,他没了……”
小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颤颤伸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他。
沈辞接过,面如死灰。
也清楚认得白纸黑字,是郭子晓的字迹……
沈辞脑海中“嗡”的一声,好似一片空白,眼中氤氲似不受控一般,心底如钝器划过,压抑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