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萝卜
“你怎么在……”沈辞欲言又止。
他是想问, 她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在丽和殿……他去丽和殿想见她的时候,丽和殿外还有旁人在排队候着, 启善是说她没空……
但忽然, 沈辞不说话了。
她是特意让启善在丽和殿外守着,这么同旁人说,她才能从丽和殿脱身。
她是专程来送他的。
沈辞微微低眸, 见她已经换下龙袍,换回一身女装, 就是早前在泳村时候那身,他都记得……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女装,其实眼下,也只是第二次。
他看她还会脸红。
陈翎见他没问了,也没有再提,而是说,“丽和殿有启善在就好了,他早前一直跟着大监, 知晓怎么周全。”
陈翎重新俯身, 沈辞上前,见她真的低头在整理东西。
“你不是喜欢姜枣糕吗?启善让御膳房做了, 路上带着用,没多少, 也不沉。赶路再急, 也不要连着几日不合眼,到边关的时间够, 不差那一两日……”
他从身后伸手揽住她, 下颚放在他头顶, 没说话。
她继续道,“我问了小五,你的衣裳放在哪里,我都收好了……”
他轻声,“陈翎。”
她低声,“我做不了旁的事情……”
话音未落,他从身后抱起她,抵在小榻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吻上他唇间,她微怔,片刻,慢慢阖眸,也伸手揽上他。
临近处,案几上的火光轻轻晃了晃,在一侧的屏风上投下深浅交织的身影,衣衫凌乱落了一地。
从小榻到内屋的床榻,温柔与克制交替。
夜色尚早,耳畔被呼吸声填满,又慢慢流逝在蜷紧又松开的指尖。
……
旖旎过后,他拥着她不想动弹。
他同她亲近过很多次,却从未像眼下这样,分别在即,不是几日,十几日,而是几月,半年或一年,甚至更长……
r /> 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又参杂了事后没有褪去的嘶哑,“做不够,还想要你……陈翎,你是我的,一直都是,日后也是。”
她慵懒看他,似是还带了些疲惫,脸上也有没散去的绯红,轻声道,“谁说的,说不定……”
他看她,“我不好吗?”
“好。”
他继续问,“那谁有我好?”
陈翎反问,“你哪里好?”
他轻笑,“我哪里都好,陛下没觉得吗?”
“那陛下好好体会。”他又吻上她。
他才同她欢好过,她察觉得出,他明显又……
她还在方才的云端中没缓和过来,他再度与她一处,她脸色徒然涨红。
他喉间重重咽了咽,“阿翎,我可以……不温柔吗?”
她微怔。
她早前用罗带覆过他双眼,他眼下也如法炮制,而后是手腕……
“自安。”她喉间轻嘤。
他狠狠亲上她,将她声音抑回喉间。
她到此时才知他平日多温和克制,如和风细雨,春风摇曳;而眼下,便才如江河上的暴风骤雨,云端与海底……
她脑海中浑浑噩噩想起了玉山猎场,只是那时他尚年少,如今已是成熟坚毅的封疆大吏。
“沈辞……”
“嗯。”
“沈……”
他重新吻上她,不让她再出声。
她似是从未像今晚一样失控过,他唇间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她眉间渐渐失了清明……
等罗带松开,一双美目含韵,藏着潋滟,娇嗔和委屈,似是连呼吸都没多少力气,脸上的红润未曾褪去,也轻咬着下唇,“沈自安,你怎么……这么凶?”
他轻笑里带着温和,“凶吗?”
她避开他目光。
他伸手抚上她耳发,“我舍不得你啊。”
她看他。
他温和笑道,“你舍得我吗?”
她斩钉截铁,“舍得。”
他唇畔微微勾了勾,轻轻蹭上她耳后,“方才,我怎么不觉得?”
陈翎脸红,特意佯装厉声,“沈辞,朕不是你娇妻!”
只是声音里还带着轻颤,是未全然从方才缓和回来。
他看她。
她挫败,瞥过目光不去看他,低声道,“我也有事情要忙,忙到没时间想你……”
他看她口是心非,也不戳穿,“那我想你。”
她语塞。
他重新吻上她额头,温暖道,“陈翎,不要做雏鹰,做鲲鹏,做凤凰。”
她愣住,这句话……
她眸间不自觉氤氲,也重新转眸看他,见他唇畔仍旧是暖意,“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还有小雏鹰……”
她脸颊红润,眸间染了些许碎莹,好看到骨子里。
他心中微动。
“那你呢?”她轻声,“你做什么?”
他笑道,“我也是,不做雏鹰,才能跟得上你。”
她沉声,“沈自安。”
“嗯。”
两人却都忽然没再说话,只是四目相视,相互打量着对方,好似一场欢愉盛宴后,安静的沉默。
> 他鼻尖贴上她鼻尖,“不交代一句吗?”
“交待什么?”她问。
他笑,“寻常夫妻,不都交代夫君一声,平安,早归,莫失莫念?”
“哦。”她从善如流,“替朕守好边关。”
他笑出声来,继而亲上她唇间,认真道,“好,我替天子守好边关。”
她伸手环紧他,将头靠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
“阿翎,留什么给我,睹物思人?”他问。
陈翎看他,“你想要什么?”
他撩起指尖的青丝,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取下几根,“同心结,我日日都带着,就不算自己一人。”
“你傻不傻,沈自安?”她叹道。
“傻啊,想娶你。”
她看他。
他微微笑了笑,亲上她唇间,“逗你的。”
他撑手起身,锦被从身上滑下,露出精壮结实的后背,也伸手撩起帷帐,见天边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晚些还要早朝。”
她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她是想撑手起身,浑身上下架却似散架一般,真没起来。
陈翎:“……”
沈辞笑了笑,抱起她去了耳房沐浴洗漱。
“自安哥哥。”他替她擦头的时候,她拥紧他。
“我来。”他取了一侧的龙袍,一点点替他穿好。
龙袍加身,同昨晚的陈翎便全然不同,却又是他熟悉的天子。
他单膝跪下,虔诚道,“沈辞此生,忠于天子。”
她温上他唇间。
*
清晨的光束落在马车帘栊的缝隙处,陈翎伸手稍稍撩起一角,天色已经微微亮。
回宫的马车上,她靠在马车的一角失神,默不作声。
用了整晚填满的心底,随着沈辞晨间的离京,一点点空了去……
仿佛,又回到了早前。
沈辞不在的时候。
车轮压在宽阔的青石路上“嘎吱”作响,空旷冷清的街巷上,檐灯积着光晕,将马车的影子轻轻碾长……
城门处,沈辞勒紧缰绳。
城门口早已侯着十余骑,还有戴景杰和关书博等人。
见了他,都纷纷调转马头,高呼一声,“将军!”
沈辞策马上前,小五也跟上。
城门口值守的禁军都拱手行礼,戴景杰开口道,“头儿今日走,我们来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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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一路顺风,我们在京中等你!”
“头儿,早些回来!”
“将军,柿子都是挑软的捏,可别被人当软柿子捏啊~”
“将军,咱禁军都等你回来!”
“……”
七嘴八舌,每人都凑了一句。
最后是戴景杰上前,“将军,走吧,别耽误了!我们也送过,日后,京中见!”
沈辞颔首,正准备出城,又见远处一骑前来。
戴景杰皱了皱眉头,仔细看,才看清来得人是赵伦持。
“赵伦持?”戴景杰意外。
沈辞也诧异。
赵伦持打马上前,虽然脸色不怎么自然,但也故作淡然道,“末将来送将军一程……”
禁军中的这些将领里,也就差赵伦持了。
虽然不情愿,但好歹也来了,也送了。
沈辞笑了笑,没有说旁的,只笑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赵伦持反倒不怎么好意思,又道了声,“将军珍重。”
沈辞顺势道了声诸位珍重,最后,才在众人的目送中打马扬鞭出了城去,小五策马跟上。
出了城门,一路往西去,沈辞快马加鞭,需赶在年关前抵达驻军中安定军心。
“将,将军……”小五憋了许久。
“嗯。”
“昨晚,陛下在?”
“嗯。”
“陛下,一整晚都在?”
“嗯。”
“陛下,他……”小五实在不知道当怎么说。
“我怎么告诉你的?”沈辞问。
小五应道,“谨言慎行,祸从口出。”
“那你还问?”沈辞说完,狠抽了一马鞭,马蹄飞溅,快速冲了出去。
小五愣住,忽然想起在阜阳郡的时候,将军重伤昏迷时胡乱说的话。
—— 去……去清关……
—— 阿翎,不要再做雏鹰了,他们会吃了你,做鲲鹏,做凤凰。
小五怔住。
“跟上!”前方,沈辞的声音传来。
小五顿时收起思绪,只是脸色依旧煞白,将军喜欢天子,将军和天子……
小五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