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忽然见寇国公牵了衣摆跪下。
殿中又纷纷哗然,这……
什么谏言值得寇国公这么大把年纪,在殿中下跪?
除却殿中不谙世事的家眷,再没有脑子的官吏也都隐约猜到了几分,今晚怕是要起风波了!
这,这还初一宴呢,还有这么多官吏和家眷在殿中……
寇国公明显没有在意旁的,而是拱手,朝天子道,“陛下,臣乃三朝老臣,虽不是言官,也不在朝中,但始终心系燕韩江山社稷。燕韩江山是列祖列宗一寸一寸打下来的,周围虎狼环伺,守到今日,实在不易,臣等作为三朝老臣,理应确保皇室血脉纯正。今日,老臣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问陛下一声,陛下是明君,但陛下担得起‘明君’这个词吗?”
此话一出,殿中都不是哗然,而是愕然!
这,这!
早前就算殿中都想过寇国公会语出惊人,这殿中也必定不会太平,但谁都没想到寇国公口中的这番话竟如此惊人!
简直,简直……
殿中不少都是家眷,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就算不是家眷,便是朝中官吏都惊呆,这是唱得哪一处?
担不担得起明君,这是公然和天子叫板吗?
还有那句皇室血脉和冒天下之大不韪,都让人敏感而猜测纷纷!
殿中都不知晓寇国公要如何收场,准确的说,应当是也不知道天子拿着这个烫手的山芋要如何收场!
三朝老臣,又是国公爷,相当棘手。
戴景杰也惊住,禁军除了要负责巡查安全,还要负责殿中可能起的冲突。眼下,寇国公这处可能就要起冲突!
戴景杰看向天子,心中仿佛想 到些什么,又见天子不急不恼,平静开口,“寇国公有话直说吧,朕为何担不起。”
今日殿中百官和家眷都在,被寇国公这么一说,多少都以为天子会恼羞成怒,但都没想到天子胸襟气度如此豁达,更没想到天子如此镇定。
而寇国公这处还真的继续,“陛下,这皇室姓陈……”
陈翎笑道,“难道朕不姓陈吗?”
“陛下是醒陈,但太子呢?”
此话一说,殿中顿时如炸锅一般,寇国公口中的话好比在殿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先前众人心中已经快摇摇欲坠的小船,眼下好像顷刻间被暴风骤雨和惊天巨浪掀翻,沉了下去,人心惶惶着。
宁如涛也看向寇国公,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又诧异看向天子。
倒是方四平开口,“寇国公慎言,今日是初一宴,此等大逆不道之词,即便今日寇国公多饮了几杯,年事高了,也微醺了,但作为三朝老臣难道都不知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吗?”
经方四平提醒,殿中也纷纷反应过来,对了对了,寇国公喝多了,年事也高了,开始胡乱说话了。
殿中纷纷缓和下来。
但寇国公却继续,“是,老臣作为三朝老臣,自然知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但连话当不当说都如此谨慎,位置当不当坐,是不是应当更加谨慎呢?”
寇国公一语让殿中鸦雀无声。
方四平也怔住。
寇国公继续道,“老臣只是老了,但眼睛不瞎,心也不浑,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陛下如果言行端正,又何惧老臣此言?陛下若是女子,本身就不当坐上这皇位。当初燕韩国姓由赵改陈,是因为天子膝下无子,所以是陛下的祖父继承了天子之位。但先帝膝下尚有宪王和远王两个皇子,又岂容皇室血脉混淆?”
殿中已经不是鸦雀无声,是人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开口。
女,女子……
殿中当即各怀心思,却又都敢多想。
大殿之上,天子出声,“寇国公,朕敬重你,是因为先帝在世时曾教导过朕,对待朝臣要亲善,尤其是老臣。无论朕在东宫也好,登基之后也好,朕都一直敬重你。但寇国公,今日这话,是不是逾越了?”
天子此话一出,威严徒增。
寇国公继续道,“陛下若是怕逾越,大可验明正身,老臣之后什么话都不说,但……”
寇国公话音未落,盛文羽啪的一声拍在宴几上,殿中都跟着抖了抖,纷纷转眸,只见盛文羽拍案起身,“笑话,验天子,谁给你们胆子了!”
“你!”寇国公恼意。
盛文羽特意将手按在佩刀上,凌目看向寇国公。
殿中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盛文羽继续道,“今日就凭一句子虚乌有的话,便要验天子,日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天子是君,你是臣,你什么居心!”
“盛文羽!黄口小儿!”寇国公气得赶紧抚了抚心口。
“先帝在时,你敢说要验先帝的大逆不道之词吗?”
寇国公僵住!
殿中鸦雀无声之际,陈宪缓缓入内,摘下斗篷,轻哂道,“怎么,陈翎,这么心虚,不敢让人知晓你的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