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时候的事,沈辞又不由笑起来。
沈迎目光落在最远处,轻声道,“因为我是你哥……”
沈辞莫名转眸看他,“哥,奇奇怪怪的。”
斗篷侠,沈迎也笑,“有感而发。”
沈辞披着大氅,两人在一处,其实是想小时候一样,沈辞又道,“好久没和大哥一道,坐在一处说话,像回到小时候一样。”
许是都想到小时候,话匣子被打开,就接连说了许多话。
小时候的记忆也如走马灯一般,一幅借着一幅在脑海中闪现着。
记忆里的每一帧都弥足珍贵,也让人短暂忘却了眼下正在交战,记住的都是美好的时光,仿佛都回到了幼时,沈辞跟在沈迎身后,摔倒了会有沈迎扶起他,走不动了,沈迎也会背他。
那个时候,沈迎就是一颗小树。
替他遮风挡雨。
兄弟二人说了许多话,也有大笑连篇的时候,笑声不绝于耳。
临末,沈迎望着远方感叹,“自安,你活成了我最想要的恣意模样……”
沈辞看向他,“大哥,替我照顾好爹。”
“嗯。”沈迎也看他,“你多保重,自安。”
“会的。”沈辞笑,“我这人命硬,回回都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次也一样。”
沈迎揽上他肩膀,“我信!自安,大哥信你。”
“将军!”不远处,有侍卫来寻。
沈辞这才起身,“怎么了?”
br /> 看着沈辞背影,沈迎眸间越渐深邃,也渐渐黯沉下去。
*
“哟,回来了!”房中,沈逢时看到赵伦持回来,一脸激动,顺道打听,“最新作战部署出来了?”
他知晓今日是去商议作战部署的,但自安是一定不会告诉他的,所以他才从赵伦持这里打听消息。
赵伦持沉声,“有了。”
“快,说来听听。”沈逢时好奇。
“这可不能说!”赵伦持仔细道,“这是作战机密,将军要是知道了,嘶……”
赵伦持手刀从自己的脖子前抹过。
沈逢时轻嗤,“不说就不说,有什么好稀奇了,等上了战场不都能知道。”
赵伦持笑,“那就等上了战场就知道了,老爷子,你也别为难我了。”
沈逢时无趣起身,往被窝里去。
“诶,老爷子,大白日的,你别睡啊!”赵伦持上前制止他,沈逢时恼火,“养精蓄锐啊,看你这幅模样,隔两日就有大战。”
赵伦持惊讶看他,这都能猜到。
沈逢时一幅又不难猜的模样。
赵伦持继续道,“老爷子,别睡别睡!难得有时间,继续说昨晚没说完的啊!”
“什么啊?”沈逢时忘了。
赵伦持叹道,“昨晚睡前,老爷子,你不是在同我说,斥丘之战吗?最后那一仗怎么样了,怎么打的啊?最后出其不意了吗?”
“哟,还惦记着呢?”沈逢时笑。
赵伦持点头,“自然。我早前也不在军中,也没人教过我行军布阵,老爷子,这一月跟着你,我从你这里学了不少东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以前带兵打仗过啊?”
沈逢时顿时警觉,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嗐,等你也像我这么年纪大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赵伦持:“……”
“纸笔带了吗?”沈逢时转移话题。
“带了!”赵伦持取出。
“来来来!”沈逢时拉开凳子,两人都坐下,沈逢时开始在纸上画斥丘一战的行军路线图,“看到没,就这么打的,左右两翼都切入了,切开了很大一片,你说这是做什么用的?”
赵伦持迟疑,“将敌人分开?”
“对!”沈逢时拍拍他肩膀,“就是把敌人分开,你看这样是不是就破局了?再长驱直入,对方的兵种需要强依靠,没有了相互的依靠,势如破竹。”
赵伦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两人开始只是这么坐着,后来越来越认真,说的认真,听的也认真,再后来,两个人的脑袋都凑到了一堆去,也都盘腿坐着,你一句我一句。
赵伦持还会主动打断,“老爷子,怎么不这么打啊?”
虽然绝大多数都不对,但有那么一两条确实如神来之笔,实在精髓。
沈逢时也很高兴,“兵贵神速啊,你这是把屁股留给人家打,你说人家打不打,但是走这里就不一样,快,他撵不上,就只能追着你跑,你可以反过来再打他,你说选哪条路?”
“哦!”赵伦持茅塞顿开,“妙啊!老爷子!”
“嘿嘿嘿嘿!”沈逢时也高兴,“是不是觉得早点遇到我好了?”
“是啊!继续继续。”赵伦持同老爷子都在兴头上。
沈辞来。
“将军!”巡查的驻军问候。
沈辞点头。
他想去看看爹,临到屋外的时候,却听到屋中都是笑声,说话声,还有叫好声。
沈辞驻足,在窗外往内看了看,见是赵伦持同爹在一处,两人在讨论作战路线图,也在笑,应当是说的斥丘之战,说得很投入,也和尽兴,赵伦持一直在问问题,爹也在同他耐性说起,他没想到,便也靠窗看了很久。
离开军中多年,爹的最后一战就是斥丘之战。
爹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沈辞也想起他在边关同刘老将军在一处的时候,时光如梭……
他原本是想去见爹的,但见他同赵伦持说的开心,遂也作罢。
*
折回的时候,见余亚同范玉在一处。
“范玉?”
他早前就知晓曲边盈和范玉负责押运粮草北上,那是十一月末事,眼下正月中旬,是押运的粮草到了。
“沈将军?”范玉也惊喜。两人算是旧识,早前谭王之乱结束便在阜阳有过交集,后来范玉回京,也同沈辞照面过。一晃这么长时间,早前沈辞因为沈家下大理寺牢狱时,范玉还在湖城未回,眼下倒是许久之后的重逢照面。
“一路顺利吗?”沈辞问起。
范玉拱手,“劳将军记挂,路上顺利。”
沈辞点头。
范玉本在同余亚交接粮草之事,见了沈辞来,简单招呼,又朝余亚道,“余将军稍等。”
余亚应好。
范玉这才重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沈辞,“将军,陛下有东西,让我亲手捎带给将军。”
沈辞接过,是信封,是给他写的信。
沈辞笑了笑,“多谢了。”
范玉拱手,而后折回余亚处,继续同余亚一道交接粮草之事。
沈辞在一侧拆信。
信封很厚,沈辞估摸着有十余页,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写了这么长。
拆信的时候,沈辞心中满怀期待,正月中的,早前宫中的消息前几日就传到了边陲,初一宴上,陈宪和陈远相继逼宫刁难,最后阿翎都相继解决,他也才知晓当初分开时,她同他说起,他们都有要做的事,她要做的就是应付陈宪和陈远。
沈辞也想过,信里是不是阿翎同他详细说起初一宴上的惊心动魄,但又想时间不对。
范玉是十一月离京的,那个时候陈翎托他带的东西怎么会是初一宴上的情景。
沈辞拆开的瞬间,却微微愣住,很快,这十余页简简单单的字迹,却让他湿润了眼眶。
无他。
都是“念”字。
每页第一个“念”字都是阿翎写的,而后都是歪歪倒倒,大小不一,张牙舞爪,犹如狗刨的字迹,应该是刚学会握笔的阿念照着陈翎的自己临摹的。
是自己写的自己的名字,也是思念的念字。
都是阿念一笔一画写出来的念字,是最初的记忆,也弥足珍贵。她都收起来了,然后让范玉带给他。
沈辞看了许久,就这十余页纸反反复复得看着,看到都能默数每一个念字的不同。
也仿佛,阿念握笔的模样就在眼前。
只是最好的礼物,沈辞嘴角一抹如水的笑意。
又是一年了。
他想她,也想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