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沈辞捧着两摞书出了书局,刮目相看,“阿翎,这么喜欢看书啊?”
陈翎腼腆颔首。
沈辞温声道,“马车里看书伤眼睛,看一看要记得歇歇。”
这些都是兄长告诉他的。
“嗯。”陈翎听话点头,脸上也都是欣慰和满足的笑意,清秀斯文,仿佛与旁的男孩子都不同。
稍许,陈翎也抬头看他,“沈辞哥哥,谢谢你。”
沈辞轻笑,“谢什么?”
陈翎抱着怀中的书,温声道,“姨母说的,受人恩惠,要留在心里。”
他的声音清秀好听,沈辞叹道,“这叫什么恩惠?”
陈翎笑了笑,认真道,“举手之劳也是恩惠,我记住了。”
沈辞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也跟着莫名笑了笑。
陈翎,真是别家的孩子……
稍许,陈翎又抱着怀中的书问起,“沈辞哥哥,你昨日说,会同我一道回京的吧?”
“嗯。”他昨日是说过。
沈辞又道,“陛下专程让我来接你回京,我原本就要照顾好你啊。阿翎,你有什么事就同我说。”
陈翎颔首,轻柔道,“我没事。”
沈辞看了看他,怀中抱着书册,低头看路的清秀模样,真的有些好看得不像个男孩子……
沈辞笑了笑。
从书局回落脚的苑子不远,两人并肩踱步,一直说着话。
陈翎忽然觉得,好像今日与昨日,又不一样了。
“……所以,等到这本书的最后,老翁的子孙后代还是将那座山移走了。” 刚好回到苑中,陈翎也正好同沈辞说完手中这本书讲的故事。
沈辞看他,温和笑道,“你不是都看过了吗?还看。”
陈翎应道,“书读百遍,每一遍读到的意思都不一样……”
沈辞忽然凑近,陈翎愣了愣,下意识后退,但还是来不及了。
沈辞的声音就临在她耳侧,她听沈辞在她耳边,轻声道起,“诶,我说真的,阿翎,陛下肯定很喜欢你。”
“为什么?”陈翎不信。
沈辞笑道,“陛下说过和你一样的话,还有,他尤其喜欢爱读书的孩子……”
“哦。”陈翎轻声。
她也不知道应什么才好,京中,天子,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她也在心中勾勒不出京中和天子的模样。
“阿翎。”沈辞看他。
“嗯?”陈翎收起思绪。
沈辞温和笑道,“京中没那么可怕,陛下也没那么可怕……”
陈翎:“……”
沈辞嘴角微微扬了扬,没有再说旁的。
在家中,沈辞一直是最小的一个,也是家中最调皮捣蛋的一个。
但在陈翎这里,他好像忽然间就成了温和亲善,又会关心照顾人的哥哥。
他分明不是,但他想是。
在陈翎眼中,他是另一种沈辞,他有些想做这样的沈辞……
屋中,沈辞坐在窗棂上,双手抱头,深吸一口气,仰首望着星空。
去京中的这一路,他想照顾好陈翎。
……
沈辞如是想,也如此做。
但陈翎和想象中,仿佛还要不同些……
譬如陈翎同旁的男孩子相比,要更斯文秀气,也要偏娇柔些,马车坐久了,或是途中颠簸了,会不舒服想吐,所以马车不能行太快,每日也不能坐太久;
陈翎还很容易哭,大多时候都是偷偷哭,梦到姨母的时候会偷偷哭,树枝刮到手指会眼眶微红,石头砸到脚也会鼻尖微红;
起初还不曾,同他熟悉之后,陈翎会畏难,会想偷懒,也会不怎明显得撒娇;
沈辞也背过他,在马车陷到泥泞的时候,那段路也骑不了马,但他们要赶在天黑前去村落,路上不能停,只能步行,便一直是沈辞背着他。
“没事,很快就到了,别怕。”沈辞宽慰。
“嗯。”陈翎轻声。
沈辞在他背上,仔细看了看他,又低声到,“沈辞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沈辞温和笑了笑。
只是下山的路不短,而且不平,一个故事很快讲完,似是还看不到下山的尽头。
陈翎轻叹。
沈辞却宽慰,“阿翎,说一个长一些的故事吧,我还没听够……”
陈翎轻声道,“你想听什么样的?”
沈辞笑,“就像,小孩子家的马车坏了,他们在山间,但他勇敢不哭的故事。”
陈翎看他,轻声叹道,“我也没哭啊……”
沈辞笑开。
而后,陈翎足足讲了六个故事,才快至山脚村落处。
快至村落处,沈辞额头和修颈处都是涔涔汗迹,陈翎唤了声,“沈辞哥哥。”
“怎么了?”沈辞话音刚落。
陈翎握着手帕,一点点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迹。沈辞微怔,良久都没说话,余光正好瞥到一侧,陈翎眼中认真而又柔和的目光。
沈辞心中微暖,似三月里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