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回头看了看老齐,陈翎连忙拽他回来,“哪有说八卦前还特意去看人家的?你这也太明显了。”
沈辞无语,“我看凡卓有没有摔下来!”
陈翎:“……”
终于牵了马出来,陈翎认得,“这不是你的马吗?”
“嗯,你先骑。”沈辞看他,“训过了,温顺,也听话,容易些,也稳妥些。”
陈翎看他,“沈自安,你胆子真大,我要是骑你的马出事,你小心去大理寺蹲着。去宫中御马监要匹马吧。”
沈辞拦着他,“不用了,骑我的马安稳些,我要真有去大理寺的命,也不在一匹马上。”
陈翎笑,“啧啧,不心疼啊?”
沈辞轻声,“别闹了,快过来。”
陈翎径直上前,仿佛就要往马背上去,沈辞拉住他,“等等。”
陈翎意外。
沈辞轻声道,“同它熟悉熟悉,先摸摸它,它熟悉你,就不会怕了。”
“哦。”陈翎颔首。
“手给我。”沈辞出声。
陈翎伸手,他从身后伸手握住他的手,缓缓抚上马的鬃毛处,温声道,“就这样,轻轻的。”
陈翎起初没想到,眼下才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和亲近。
陈翎有些心不在焉,但沈辞的马仿佛稍许排斥,但又因为沈辞在,也不算排斥,沈辞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抚上他的马,“怕吗?”
沈辞忽然问起,陈翎才回神。
他本就高出她一个头,陈翎觉得这声音似是从头顶传来,带着惯来的熟悉和温柔,在此刻也让心中缓缓漾起涟漪,“不怕。”
/> 她草草应声。
“那我松手了,你继续,别怕,我在。”他温声。
陈翎心不在焉轻嗯一声。
他的手果然松开她,她心中唏嘘,但还是继续伸手轻抚着他的马。
沈辞松手,马有些躁动。
沈辞轻声,“追风。”
追风?
陈翎不由叹道,“这么土,要不改个名字吧?”
一听就是中二病小时候取的名字,要么追风,要么逐月之类的。
沈辞:“……”
“不要。”他忽然想起嗯嗯两个字来,怕他又改个嗯嗯之类的,那他简直才要没脸了。
陈翎笑起来,但许是如此,她反倒觉得同追风亲切了些,“追风~”
看着他同追风在一处说话的模样,沈辞心中微暖。
……
“上马的时候小心些。”沈辞提醒。
“嗯。”有他在,陈翎其实不怕。
但沈辞心中清楚,陈翎抗拒骑马,还有一个缘故,早前在乱马从中,陈翎被盗过,后来是他将他背出来的。
所以,他不教他,他也不会去学。
南郊马场的小厮上前置好脚蹬,陈翎踩着上去,但还是有些心虚,他扶好她,脚蹬撤走的时候,陈翎有些慌,他扶稳她的腰,陈翎整个人都僵住。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双手握着她的腰,陈翎耳朵红了。
沈辞仿佛也才反应过来,这个姿势很亲昵,沈辞松手,“坐稳,别怕,我看着呢。”
嗯,陈翎不是怕,是心中忐忑怕他看见她耳朵红了。
但沈辞没有留意,因为沈辞自己都在心猿意马。
陈翎的腰好细……
盈盈一握。
沈辞忽然意识自己越界。
“坐稳了,我牵着走,怕就叫我。”他没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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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归,这一日的训练总算结束,陈翎学会了自己上下马,也能在沈辞牵马的时候坐稳不动,算是好开始。
回东宫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哎呀。”陈翎仿佛想起什么。
“怎么了?”沈辞看他。
陈翎道,“我落东西在南郊马场了,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就是这几日突然看到,我中途翻了翻。”
“离得不远,我折回拿吧。”他知道陈翎喜欢书。
陈翎远远看着他打马的背影,良久才放下车窗上的帘栊,靠在马车的一角,要是……她能同沈辞在一处该多好……
沈辞肯定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有些羡慕了。
还有些嫉妒。
日后沈辞还会陪着旁人一道骑马,一道耐心教旁人,还会……
陈翎目光空望着马车中。
*
沈辞去南郊马场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驿馆小厮都说没看见,南郊马场这么大,要找一本书其实很难。
沈辞知晓陈翎在意的,肯定是要紧的书。
沈辞没放弃。
“沈公子?”是吴欣眉。
因为天色昏暗,他一时没看清,也因为吴欣眉身着一身男子的骑射服就,他一时没认出来。
“你在找东西?”吴欣眉问起。
“嗯,殿下的书落这里了。”沈辞正好道起。
吴欣眉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是《历山游记》吗?”
沈辞意外,“是。”
吴欣眉看向一侧的小厮,“去拿来。”
其中一个小厮去了,就在不远处。
吴欣眉道,“正好我刚才看到,不知道是谁落下的,看样子是本孤本了,所以先让人收起来,稍后给南郊马场处。正好还给殿下。”
小厮折回,沈辞接过,“多谢了。”
“不客气。”吴欣眉笑了笑。
“沈公子,先走了。”吴欣眉打马,沈辞应好。
看着手中这本《历山游记》,沈辞欣慰笑了笑,能找到就好,难得有本喜欢的额书,找不到又要偷偷难过很久,从小到大都是。
沈辞打马往东宫外。
夜色里纵马疾驰,沈辞总觉得方才哪里有些不对?但就他脑子里就这么一晃而过,始终想不起来。
猛然,沈辞勒马。
人也好,马也好,都恍然停在半途。
吴欣眉?
不是!
他不是想吴欣眉,而是,想起吴欣眉穿了男子的骑射服……
乍一看他是没反应过来,而且,是同平日比多了些英气,俊俏,但同男子比,是少了些旁的东西,多了些秀气,斯文,就像……
沈辞怔住。
就像陈翎一样……
这个荒诞的念头却让沈辞半晌没缓过神来。
他从陈翎在一处的时间很长,早前的记忆就似浮光掠影一般在脑海中铺开,从初见陈翎时,陈翎的爱哭,被树枝划伤手都会眼红,到每次他只要一换衣服,陈翎要么转身避开,要么直接出去,再要么陈翎从来不同他一道游泳,夏天穿衣也一丝不苟,明明见他热得额头都是汗迹,还一声不吭,也不会撩起衣袖,或者松衣物……
沈辞拢紧眉头,不止这些,还有……
还有,沈辞沈辞僵住,还有有一年年关下雪,他回京,陈翎很开心同他闹到一处,也坐到他身上,他当时是没反应过来,但陈翎很快脸色有意离开了,那时候,陈翎是坐在他身上的……
还有淮城的时候,他背了陈翎三日,他是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
不是不对,是很不对!
沈辞越想越不对,陈翎每次都会特意避开他。
在睡在一处的时候,她永远会让他转身,不准转回来……
沈辞忽然意识到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的生根发芽,很快占据整个脑海,也不断蛊惑着他,让他心头既惊诧,骇然,还有不愿意承认,却也抑制不住的喜悦在其中。
这种念头,也似救赎。
让原本藏在心底暗无天日的一隅,仿佛有了一丝曙光。
就似就在黑暗中的人,忽然有了一丝光明,就会拼命去够这丝仅有的光明一般。
阿翎,如果是……
他不知道自己当如何?
也没去想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但如果她是……
——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 可是,我想让你陪着我,就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我好不好?你是沈辞哥哥啊。
夜色疾驰中,沈辞心跳倏然漏掉一拍,却又好似砰砰砰的心跳声都要跃出胸膛,天知道他当下,藏着怎样的忐忑,错乱和喜悦,还有期待。
阿翎……
等回了东宫,他一直在寝殿外徘徊很久都没去。
沈辞轻叹。
分明路上想得好好的,怎么都要试探清楚,但真正到了跟前,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又怕忽然涌起的希望,而后失望会如何?
他就不能将这种念头,好好收起来,藏着?
沈辞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冷静一晚上再来,只是刚转身,就听到陈翎唤他,“沈自安你在干嘛?”
他脚下驻足,见是陈翎刚从外回来,还有陆鸣简一起,陆鸣简笑道,“我同殿下去吃铜锅了!”
“哦。”沈辞不自然看了看她,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陈翎对沈辞再熟悉不过,一看沈辞这幅模样就知 道他心里藏了事情,而且在她寝殿外,应当是找他有事。
“凡卓,你回去吧,我同自安说会儿话。”陈翎说完,陆鸣简应好,也朝沈辞道,“走了,二哥。”
“好。”沈辞还是木讷应声。
等陆鸣简离开,陈翎忽然凑到他跟前,“沈自安你干嘛,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离他很近,沈辞有些紧张,而后看她,脸色有些红。
陈翎皱眉。
沈辞从怀中拿出那本《历山游记》,自己给自己解围,“找到了,给。”
陈翎的注意力果真被《历山游记》吸引过去,“找到了,太好了!”
陈翎明显高兴。
沈辞正好看到她侧颜,修长的羽睫倾覆,肌肤白皙,唇红齿白,若是,若是女子……一看很好看,让人舍不得移目那种……
沈辞唏嘘。
正好陈翎转头,刚好和他目光对上。
眸间的清亮,眼底的笑意,和扬起的唇若蔻丹,都让他呼吸都滞住。
陈翎又略微皱眉,“你今天怎么了?”
沈辞:“……”
陈翎凑近,“你方才回南郊马场见到谁了?一幅这个表情?”
沈辞:“……”
“嗯?”陈翎追问。
沈辞忽然意识她离这么近的时候,他呼吸都可以停滞。
“沈自安,你吃错药了?”陈翎探究。
她目光就在他眼前,他心底说不尽的蛊惑,在心底翻滚着,最后,忽然道,“走啊,一起洗澡吧!”
陈翎:“……”
陈翎:“?”
陈翎:“?!!!!”
陈翎以为自己听错,要么是在做梦,隐在袖间的指尖赶紧掐了掐自己,好疼!
没做梦……
“你再说一遍?”陈翎问起。
沈辞决定脸不要了,“一起洗澡啊,才从南郊骑了马回来,一身臭汗,你不是还去火锅了吗,一起洗澡,我正好有事和你说。”
沈辞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陈翎:“……”
沈辞看她,见她愣住,沈辞心中越渐生出几分轻松来,“走啊,你愣着做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沈自安你有病是不是?”陈翎果真恼了。
沈辞不怒反而目光中更加柔和,还带着说不清的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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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没有追上,却看着她背影笑了笑,心中越发觉得像……
而陈翎回了寝殿,见沈辞没有跟上来,一颗心才是要跳出嗓子字眼儿。
她不知道沈辞今天是特意试探的,还是真有事情同她说,刚巧撞到一处了,才突发奇想说要和她一起洗澡的?!!
一起洗澡?!!
陈翎脸都绿了。
不对,沈辞肯定有问题,就算放在平日,沈辞也不会说这些话。
沈辞肯定察觉什么了……
陈翎忽然想起今日在南郊马场,沈辞握住她腰的时候。
陈翎越想越觉得是。
她的腰很细,所以平日里都要穿正式的衣裳撑起来,沈辞是起怀疑了。
他同她一直在一处这么久,他要是起怀疑,肯定有很多蛛丝马迹可寻,他也比旁人都熟悉她,而且,以沈辞的性子,如果真的起了怀疑,刚才只是开始,他一定会探究下去……
陈翎咬唇。
怎么办?
陈翎攥紧双手,她眼下不能出错……
沈辞未必会如何,但沈家,还有沈家背后的平南侯府,建平侯府,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太过错综复杂,还牵涉了朱家的事,不能节外生枝。
陈翎迅速在脑海中思量着,要怎么切断沈辞这个念头。
到方嬷嬷来的时候,见她脸色煞白模样,“殿下怎么了?”
陈翎抬眸看她,“方嬷嬷,沈辞好像察觉什么了?”
方嬷嬷也愣住,“这……”
但方嬷嬷又不好说什么,再让她担心,方嬷嬷上前,温声道,“是察觉,还是知道了?”
陈翎摇了摇头,有些拿不准,但想了想还是道,“应当只是察觉。”
若是沈辞真的确认了,就不会像方才那样试探她。
方嬷嬷担心,“那,那怎么办?”
方嬷嬷叹道,“那得想想法子断了沈公子的念头?但什么法子?总不能让人假扮殿下吧。”
陈翎低头,让人假扮她近乎不可能。
但是沈辞是根木头……
陈翎目光微滞,虽然有些头疼,但木头很好骗。
陈翎伸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
翌日很早,陈翎便入宫早朝,而后在丽和殿同天家一处,晌午前才离开了宫中,回了东宫。
沈辞晨间就去了南郊马场,总昨日起,一整晚都静不下心来。
在京中,但凡他静不下心来的时候就会去南郊马场跑马。
今日,从晨间到晌午,沈辞都在南郊马场,也会坐在纵马疾驰后,坐在草场处望着远方出神。
因为心中有事,也不知不觉到了黄昏前后,才忽然想起陈翎还没来,不应该……
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沈辞心中诧异,
应当不会有事,有石怀远在,还在京中……
但沈辞还是怕漏了什么,想起昨日见陈翎的时候,也确实没什么异样,但是忽然想起她的身份,沈辞心底又倏然生出几分担心来。
沈辞快马加鞭往东宫回,回东宫的时候也差不多入夜了。
“殿下在吗?”询问东宫外值守的禁军,禁军应道殿下在。
沈辞径直往寝殿去,却见温识守在苑中,见了他上前一步问候,“二公子。”
温识看似是在问候,实则是在拦人,沈辞不会看不明白。
陈翎苑中,沈辞出入是平常时,温识也好,启善也好,都不会如此……
温识尴尬道,“二公子,今日不方便,您还是先回吧。”
沈辞愣住,不由多看了苑中一眼,“谁来东宫了?”
温识一幅为难脸色。
沈辞很少如此,温识近前,悄声道,“二公子,今晚殿下怕是都不方便。”
沈辞诧异。
温识见他愣住,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温识压低了声音,“殿下寝殿中,有晓事宫女在……”
沈辞以为自己听错。
温识继续道,“二公子,您眼下在这儿也不方便,再急的事儿也挑明日再说的好,这殿下正在兴致上,一时半刻也出不来……”
温识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
沈辞犹如晴天霹雳,僵在原处,全然没有反应。
温识只能朝他拱手,为难道,“二公子,你要是实在有急事,晚些再来,殿下是东宫,有分寸的。”
沈辞指尖微微颤了颤,脸色兀得煞白,他不会不知道晓事宫女是做什么的。
从寝殿回去的一路上,沈辞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想错了,还错得有些……
不知为何,沈辞心中还是有些不信。
就似心底隐约有种声音告诉他,不对劲。不会这么巧合,他昨日才刚隐约察觉什么,今日就来这么一出。
凑巧得有些着急,似是怕旁人察觉端倪,才特意来了这么一出。
但沈辞有些分辨不出,他是真的觉察早前的种种迹象就是有异,还是因为他眼下的不想承认,所以才觉得不信的……
沈辞去了耳房,冷水洗面,心底的焦躁仿佛再退去了些,但整个人还是恍惚出神。
“二公子?”启善来寻。
“启善?”沈辞脸色不怎么好看。
启善上前,“殿下要见二公子。”
陈翎?
沈辞僵住,片刻,沉声道,“好,我马上就去。”
启善退出。
等到寝殿,沈辞收起早前神色,陈翎果真在寝殿的书房中看书,同早前一样。
沈辞上前。
“温识说,你刚才有事找我?”陈翎的声音也如同早前一样,说完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神采奕奕,脸颊和脖颈处都些红,也是才沐浴过。
沈辞早前再是不信,一颗心也骤然沉了下来。
如同身后的五月天气,忽得一声闷雷劈下。
陈翎吓一跳,不至于吧,撒个谎而已……
但惊雷声仿佛在沈辞处,也没掀起多大波浪,就像心底一潭死水,凭空惊雷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不是要紧事,就是温声殿下今日怎么没去南郊马场而已……”沈辞尽量想掩住心中沮丧,但似是有些掩不住,但还是在尽量沉声说完,“我是怕殿下偷懒,才刚第二日就偷懒,秋猎前怕是学不会,没偷懒就好,没别的事了,沈辞告退。”
沈辞说完,朝他拱手。
陈翎愣住。
不待陈翎说完,沈辞转身离了殿中。
陈翎看着他背影,莫名攥紧掌心,心底好像什么一般堵得慌,眼眶和鼻尖都微微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