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不悦,恼恨大皇子的喝酒误事,正要开口训斥,一旁的陈皇后连忙道:“来人,快把大皇子送回寝宫,再请个太医给他解酒。”继而又温声指责:“钧儿你也真是,不分场合。等你酒醒之后,再向你父皇、向你妹妹赔罪吧。”
陈皇后已这般开口,皇帝动了动唇,强自按下怒气,带人祈愿。
玉章宫灯火通明。众人依着次序将写好的对小公主的美好祝愿悬挂树上,口中念念有词。
偏殿横梁上的沈纤纤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合上双目,心里庆幸不已。
还好,还好。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当时她和大皇子决定自救,将能划的窗纸都划破来通风散气,身体贴着冰冷的砖石地面试图缓解药性。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吧嗒”一声,外面的锁被人打开,人影须臾间就不见了。
沈纤纤心下诧异,正欲乘机出去。却看到外面亮如白昼,脚步杂乱,显然涌入了不少人。
众目睽睽之下,若两人这样出去,肯定无所遁形,有嘴也说不清。可如果等人们闯进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衣衫不整,只怕也难以自证清白。
很明显,幕后黑手的后招应该就是这里了。
大皇子吸入的药远比她多,全靠身体的疼痛来抵挡。他声音模糊不清,意识也有点朦胧:“难受……”
沈纤纤的视线倏然落在了殿内的帷幕上,内心冷静得可怕,簪尖又在大皇子手指上狠刺了一下,低声叮嘱:“有人来了,你留在这儿,我躲起来。”
大皇子神志因为剧痛而清醒了几分,本要问她去哪里,耳听得外面声音越大,脚步越近。他神情大变,却见她咬紧牙关,奋起平生之力,拽着帷幕向横梁上荡。
沈纤纤少时卖艺,最擅长的就是纵跃。若在平时,这样的高度,又有可借力之物,自是轻而易举。
可此时身体酸软无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成功,唯有尽力一试。
也多亏她运气好,得上天垂怜,身子腾地跃起,稳稳落在了横梁上。
横梁宽阔,她缩着身形,暗夜之中,并不明显。还有大皇子在门口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也并非完全没有躲过的可能。
除非有人特意跳上横梁来看一看。
不幸的是,有人发现了她。
幸运的是,那个人是晋王。
见众人离开偏殿,往神树前祈愿,沈纤纤悬着的心缓缓落下,额头、鼻尖尽是细密的汗珠。
今晚的经历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惊险刺激,以至于身体的难受,都被她强行忽视。
这会儿危险过去,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衣衫早就被汗水打湿了。
外院安静下来,灯光也黯淡许多,想来众人已经远远离开。
沈纤纤正欲想办法从房梁上慢慢下来,忽听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担心是幕后黑手的人去而复返,她身上汗毛倒竖,动也不敢动。
夜深人静,开门的“吱呀”声都格外清楚。
来者擎了一盏宫灯,步履从容,缓缓走至横梁下。
沈纤纤听这脚步声熟悉,悄悄探头去看。
只见晋王正抬眸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他轻声道:“卿卿,下来吧,本王接你回家。”
他声音同往常一样,冷冷清清,并无太多感情。可沈纤纤这会儿听着,只觉得鼻腔发酸:“你可算是来了……”
她今晚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还在房梁上趴着呢。
沈纤纤身上早就没了力气,只是在死死硬撑。此时刚一动腿,就感觉身子发软,脚下一滑,竟从横梁上直直跌落下来。
她心说不好,下意识伸直躯干,试图借此减少伤害。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稳稳地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是萧晟接住了她。
说来也怪,今晚经历这么多事情,她都无所畏惧。而此刻明明已经安全了,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后怕却齐齐涌上心头,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生怕自己掉下去。
灯光下,少女的肩头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地颤抖。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萧晟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间或有一两滴泪落在他脖颈中,痒痒的,凉凉的,让他的心也不禁为之颤栗。
他只能像哄孩子那样,尽量放柔声音:“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