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进入视野,裴液就汗毛竖起,仿佛幼童直面猛虎,心脏跳动如鼓,四肢绷紧到僵硬。
青鸟佳讯失期,催命的恶鬼却已经立在了院子里。
最果断的仍是沈闫平,他拇指拨开一个瓷瓶,一仰头将里面的丹药尽数吞入腹中。
同时随着常致远怒吼的「快走!」,裴液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院奔去。
仿佛血液在腹中爆炸,沈闫平双眼充血赤红,浓郁的青气震脱了发冠,长发飞扬之中,儒雅温和的脸庞变得凶悍狰狞。
欲参蛟蛇之剑,先悟云雷之道。小云山「揉云」一脉的剑术核心便在飘逸与暴烈之间的糅合转化,而第九代的小师弟性情柔软为人随和,练武又懒惰,不止修为到了五生之境便不肯再用功,剑法也止步于「云」字之柔散多变,不得「雷」字真意。
但也许是陪师父喝茶下棋,谈天说地的功劳,下山供职仙人台前得授了一瓶封存着师父真气的雷丹。以此身武艺,加上这瓶雷丹作保,挑选一个偏远山县做个常检,本该是闲适潇洒的一生。
可惜事与愿违,如今即便将这瓶雷丹全部用上,也只能拖延一下死亡的到来罢了。
青衣如云,真气如雷,沈闫平撞出门外,煊赫之势竟然真令那黑衣人飘然退步。
剑似奔雷,沈闫平再进,黑衣人再退。
但这一剑过后,一口吞服过多雷丹的后果终于到来,无数细小的血口在沈闫平皮肤上绽开,本就因怒火扭曲的脸变得更加可怖。
最多再有四剑。
沈闫平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得出了这个结论。
再出一剑,黑衣依然刀不出鞘地闪过。一掠而过的擦身,那兜帽下是张年轻丶冷酷丶狠辣的面孔,嘴角勾着一丝谑笑。
对于黑衣人来说,沈闫平现在就像已经放进菜盆的鱼,因为缺氧而弹来弹去。倒不是按不住它,只是难免粘上些腥。只要等个十来秒,趁它调整气力的空当,便可轻松按住,一刀斩头。
所以明知最后三剑出完就是死亡,沈闫平也丝毫不敢停手,因为两剑之间但凡有一丝空档,对方就会塞进去致命一刀。
又是一剑,两人掠过槐树,雷气搅碎的枝叶密镖般扎入土地。
只剩两剑了。
后院中,脸色惶然的少年们涌出房间,裴液焦急地把马缰交到每个没明确回答「不会骑马」的人手里。
「尽量往更远的地方跑!进山!下河!入林!往州城走!都可以!」
「如果,」裴液撕下额头的绑带,指着火符道,「你们同行的人脸上出现了这个符号,没有符号的人要立刻远远地离开他,听到了吗?!」
「听到了。」
茫然的少年们还没体会出这话语中的残酷,裴液看着这些稚气未脱丶面色如纸的少年,有两位甚至手抖得握不住马缰。
他们怎麽可能从那些凶徒的追捕中逃脱。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该死的」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