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股剧痛涌过身心,「当啷」一声,手中的兵刃再也握不住,落在青砖铺就的厅堂中。
姜瓖目中戾气丛生,用尽力气嘶吼说道:「朝廷无道……」
然而话还说完,忽觉脖颈一痛,继而无尽黑暗袭来,谢再义抽刀而起,脸上溅起喷涌的鲜血,提起那姜瓖的头颅,高声道:「姜瓖已经伏诛,尔等还要反叛?」
此刻,面色懵然无比,缩在墙角观察局势的宣府将校,见此,唤着从后堂闻讯而来的宣府镇兵,齐齐喝道:「住手,都住手!」
此刻厅堂中传来厮杀之声,刚刚起来,正在向着别处扩散,而京营骑军已经封锁总兵衙门前的街道,如果为有心人利用,显然会造成整个宣府镇中的军心大乱。
谢再义一手提着姜瓖的人头,一边儿跳上一张桌子,高声唤道:「诸位将军,如今女真倾国之兵而来,朝廷绝不容许有三心二意之将出卖大汉军兵,姜瓖与亢家丶乔家勾结女真亲王,意图献城,置诸位将校身家性命于不顾,今此獠已伏诛,其馀将校不问,诸位将校放心!」
厅堂中的宣府将校闻听此言,都看向谢再义,闻着厅堂中的猎猎血腥之气,心头已有些惊惧莫名。
「现在京营兵马要接管城防和大营,委屈诸位将军暂在总兵衙门歇息一晚,等明日查清姜瓖逆事之后,再向大将军禀告,只要诸位安心等着,本将可以保证诸位的身家性命。」谢再义高声说道。
在场宣府诸将闻言,面面相觑,面色微变,心头不由忐忑莫名。
而后,在京营骁锐兵卒以及锦衣府卫宛如鹰隼目光的监视之下,众将羁留在总兵衙门的宅院。
见大局抵定,谢再义命令京营将校以骑军接管大营以及四方城门,另派骑军编队在宣府城中戒严,准备亲自前往大营安抚宣府镇的兵丁。
至于哗变,在宣府总兵姜瓖已死,诸兵将被监视的前提下,万馀京营精锐骑军的监视下,概率其实极小。
因为朝廷的大义名分还在,不是什麽人都有勇气敢于反叛朝廷。
而且事实上,宣府镇拥兵八万,并不是猬集在宣化城中,而是将东至居庸关永宁卫南口,西至西阳河和南山台丶大同天成卫界止,分为中路丶西路丶南路丶东路丶北路等五路,分别由参将戍守,也就是说宣府镇的宣化城中兵马也就仅仅两三万人。
此刻,夜色已深,一轮大如玉盘的明月皎洁如银,整个总兵衙门除了密集而繁乱的脚步声,谢再义与曲朗来到廊檐之下,问道:「曲指挥,城内情形如何?」
曲朗道:「谢将军,城中现在兵马还不知晓姜瓖勾结女真被抓捕一事,那乔家以及亢家已经被锦衣探事抓捕,此外,城中的王登库等人也在抓捕名单之上。」
谢再义低声说道:「现在城中兵马还有几万,我已派军将去接管城中营兵,不使彼等生乱,但也要谨防受姜瓖恩惠的军将或者奸细扇动士卒作乱。」
自古以来,叛乱都是一小撮人裹挟普通士卒,宣府之中的镇兵,也不可能明火执仗地造反反抗朝廷,谁知道进了女真以后会被怎麽对待?
「谢将军放心,城中已经开始抓捕奸细。」曲朗说道。
谢再义点了点头,也没有多留,在亲兵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宣府镇中的几座大营,安抚营中镇兵。
与此同时,谢再义还派了将校前去知会领军前往独石口的王子腾。
……
……
而就在宣府城中发生剧变之时,豪格也与岳托也领兵从野狐岭方向,加速向着宣府城墙抵近,此前,岳托派出汉军旗的李国翰,佟图赖等二将向着独石口羊攻,吸引独石口汉军的注意。
此刻,清晨时分,东方朝霞满天,彤红一片,在整个天穹中颇为壮丽。
豪格骑在一匹黑色皮毛的马匹之上,抬眸看向远处遥遥在望的宣府城,对着一旁的岳托说道:「兄长,这姜瓖会投降吗?」
岳托道:「此将当初藉助亢家还有乔家向盛京贩运粮食,为十二王叔扣下,当初随行的家将托李国翰求到了我这里,我和他有过书信往来。」
「如果能招降此人,宣府将不费一兵一卒。」豪格说着,看向天空,说道:「这天晚上可能要下雨。」
岳托道:「派哨骑去看看情况。」
豪格点了点头,吩咐着军将派出一支哨骑,抵近宣府城下打探虚实。
豪格虽然骄横跋扈,也曾干过杀妻邀宠的暴虐之事,但十分敬重岳托这位比自己年长,有勇有谋的兄长。
而宣府城头,谢再义正在率领一众将校在巡视着城防,经过昨晚的一场安抚和监视,宣府镇已经初步为京营骑军掌控,四座城门以及大营统统换上了京营的骑将,领兵戍守。
谢再义视察完城楼,对着一旁穿着百户武官服的青年,说道:「贾菱。」
因为谢再义亲自调教的徒弟贾芳升迁了游击将军之后,已领着中护军扈从着贾珩。
贾菱则是自告奋勇来到谢再义身旁,寻求立功机会。
「卑职在。」贾菱抱拳说道。
谢再义沉声说道:「这些天你在这座城门楼,日常警戒,以防城中奸细作乱。」
「是,将军。」贾菱拱手应是。
就在这时,朱红梁柱的团楼之上忽而响起「呜呜」的号角声,苍凉悠远,传遍整个宣府城中。
这是敌至的信号。
谢再义眺望远处,只见地平线上烟尘滚滚,黑线渐渐现出,一杆杆刺绣着红色龙旗的骑卒出现在眼帘中,人数不多,一看就是大批骑军的先锋哨骑。
「女真人!」
「鞑子!」
身旁城墙上的宣府镇军纷纷说着,声音中带着几许惊惧,而在城墙垛口的京营骑军则是面色漠然。
毕竟先前江南的海战,京营之兵与女真旗丁也曾交过手。
谢再义伸手从副将手中接过递送而来的望远镜,向着新芽已发的草原看去,此刻正是二月时节,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谢再义望向远处,见着大批的骑军,放下望远镜,说道:「擂鼓,戒备!」
随着谢再义的命令,悬挂在城门楼前后的牛皮大鼓「冬冬」地响起,密如雨点,一股紧张之意涌来。
谢再义看向下方的军卒,道:「全军准备,随时应对敌袭!另外将姜瓖的人口挂在旗杆上。」
如果是在演义中,可能会使出什麽诈降之计,但其实这种弄险之计,不适合此刻的宣府。
因为大同兵权刚刚收揽一起,镇兵人心未附,很容易晚脱。
谢再义显然并不打算用着这等弄险之计。
而随着姜瓖人头被悬在旗杆之上,哨骑也快马报给了身后大队人马的岳托以及豪格。
豪格与岳托闻听来报,脸色倏变,对视一眼。
「兄长,宣府城中出了变故,汉国的援军到了,我们来迟了一步。」豪格冷声说道,心头只觉一股怒火涌起。
岳托眉头皱了皱,说道:「不必恼火,宣府城原就不好攻破。」
豪格面上不好看,问道:「兄长,现在该怎麽办?」
「宣府城中刚刚经历一场夺权之事,宣府镇兵惊惧,正是军心浮动,士气萎靡之时,我军此刻向宣府攻击,试探一下。」岳托想了想,沉声说道。
豪格面上现出康慨之色,道:「那兄长在此掠阵,我即刻领军前往攻城!」
这次女真来袭,也有汉军旗的辎重攻城部队,而女真的勇士作战悍不畏死,充为先登,往往汉军难以招架,
甚至豪格每有战事都冲在前面。
当然,宣府城高壕深,比着河北等地的州县府城还有些难以攻打。
豪格说着,就领着兵马镶蓝旗的女真兵丁以及科尔沁蒙古随行的军卒,向着宣府城接近。
而宣府城中,军卒早已严阵以待,将校手持弓弩丶火铳,看向远处渐渐接近的红甲红旗的满清军卒。
谢再义将宣府镇兵与京营军卒混编在一起,准备了滚木丶擂石以及箭失等物。
而就在宣府城外大战一触即发之时,独石口已经率先爆发战事。
清军汉军旗的李国翰以及佟图赖,则是领着近万兵丁围拢了独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