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乔治·坎宁不过是个女演员的儿子,他叔叔也就是个小银行家。而你,威廉,你父亲可是利物浦数一数二的大商人。不论是比拼能力还是财力,你都比坎宁强多了。如果坎宁能干一任首相,你怎麽着也能干两任。」
「威廉,如果你要选议员,手头紧随时说话,大伙儿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我们除了能从林子里猎狐狸,钱也是稍微能拿出一点的。一两千镑的话,你叫人传句话就行。再多的话,我们就得和家里商量一下了。」
「商量?我父亲说了,如果威廉能进贸易委员会,他当场就给他掏五千镑当贺礼。如果威廉当了首相,同意把我弄进贸易委员会,他就把家里刚买的两个庄园全卖了,哪怕日子不过了也得砸锅卖铁的给威廉凑个两三万镑。」
阔少们说到这里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
然而格莱斯顿听到这话却忍不住眉头直皱,但是碍于朋友的情面,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想要大力整顿政府腐败现象的竞选纲领说出口。
他岔开话题道:「说回来,今晚的那个舞会……」
「喔,对了,我差点忘了和你说了。今晚的舞会应该还会有一个从伦敦来的客人出现。你可得多防着他一点,我们这群人不同你抢凯萨琳的第一支舞,但那位客人可不知道你们是两情相悦的。」
「嘶……你不提这一茬儿我还没想到。以那位客人的身份,咱们还真不太好和他交代这些事。如果他一眼看中了凯萨琳,邀请她跳舞的话,凯萨琳还真不好直接回绝他。」
「客人?」格莱斯顿不解地问道:「那位客人的身份很特殊吗?他是有什麽特别的头衔?」
一个阔少憋着笑回道:「特殊,确实特殊,而且头衔也挺长。」
旁边的另一位阔少则回忆起那天在车站听到的自我介绍,怪模怪样的用他独特的公鸭嗓模仿道:「自我介绍一下,亚瑟·黑斯廷斯,大伦敦警察厅高级警司及刑事犯罪侦查部负责人,伦敦……什麽局的局长,受谁谁谁委任的驻利物浦特派缉私监察专员。」
他的模仿秀刚刚做完,旁边的朋友们便大笑着捧场道。
「哈哈哈!学得好!这伦敦来的小子跑利物浦吓唬谁呢?特派缉私监察专员。他知道这不是伦敦第一次往利物浦派缉私专员了吗?」
「话说上一个来利物浦缉私的最后是落了什麽下场来着?哥几个谁能提醒我一下?」
「埃德蒙,你小子记性真差。我来告诉你,上一个缉私专员啊!死了!让霍克赫斯特帮的人直接就地活埋了,从那以后,伦敦有半个世纪再也没往利物浦派过专员了。」
「哈哈哈!!!」
格莱斯顿听到这话,禁不住脸色一变:「黑斯廷斯警司?缉私专员是他?」
「嗯?」阔少问道:「威廉,你认识他?那正好。你找个时间喝个下午茶,和他把事情聊开了对大伙儿都好。你估计还不知道,港务局丶海关和关税署还有市政委员会对这个黑斯廷斯警官可是相当上火啊!」
「没错,这两天他们撒尿都黄。我父亲今天还召集了埃德蒙丶乔纳森丶蒙克他们的父亲一起开了个行业会议,商讨着该怎麽和这个黑斯廷斯警官打交道呢。对了,这件事你父亲和你哥哥应该也参与了,我记得会议地点好像就在你们家设在港口的贸易办公室里。」
「威廉,既然你有路子,那你就去帮老家伙们探探口风吧。问问那个黑斯廷斯,到底要多少钱才能把这事儿对付过去。大伙儿也不想和伦敦闹得太僵,就为了一个霍乱防治,把港口贸易搞得乌烟瘴气的,至于闹成这样吗?」
格莱斯顿听到这话,赶忙问道:「你们说的那个行业会议,是什麽时候召开的?」
「就今天早上,十点开始的。」阔少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大太阳:「按照老家伙们的慢性子,这会儿估计还没结束呢。」
格莱斯顿闻言,直接翻身上马,他一勒缰绳开口道:「史蒂夫,这马借我用一下,回头我参加舞会的时候把它带过去还你。」
语罢,格莱斯顿一甩马鞭,小道上尘土飞扬,小伙子骑着马一路狂奔扬长而去。
几个阔少你看我我看你。
「得了,哥几个,少匹马,看来继续打猎是不行了。」
「那接下来玩点什麽?」
名叫史蒂夫的阔少瞥了眼格莱斯顿撂下的小斧子和大片树林,捏着下巴建议道:「要不咱们比砍柴吧?」
阔少们闻言,环顾大片空旷的田地和碧蓝的天空,最终还是翻身下马。
「行吧,那我第一。」
躺在树上的阿加雷斯听到这话,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红魔鬼嫌弃的啐了口吐沫:「真他妈的……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
利物浦,老码头,格莱斯顿进出口贸易公司。
三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从波罗的海进口的丹麦樟木会议桌前坐得满满当当的,桌面上摆满了客人们随手摘下的黑色圆顶礼帽。
在如同仙境的云山雾绕中,隐约可以看见一颗颗鋥光瓦亮丶闪烁着油光的小太阳。
这样标志性的场景已经足以说明与会人员的身份,他们全都是如假包换的不列颠绅士,任何一个单独拎出去,都是足以引起整个利物浦的进出口贸易地震,乃至于影响到整个不列颠某一或某几种商品价格涨跌的人物。
他们的经营路线既涵盖了西印度群岛与西非的菸草与蔗糖贸易,也承担着英格兰与爱尔兰之间的谷物交易。还包括了往返于美洲和波罗的海沿岸的木材及棉麻制品。当然,他们自然也没忘了利物浦的老本行,格陵兰岛的捕捞渔业也是他们的涉及范围之一。
老格莱斯顿叼着菸斗,一只手撑在眉间低头审视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的发问道:「我听说,昨天他找海关署要了报关单?」
「没错。」坐在他左手的中老年绅士捋了捋头上仅剩不多的倔强头发:「海关署昨天下午就已经把报关单送过去了。」
「喔?」
老格莱斯顿放下文件,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道:「他们就这麽轻易的向伦敦妥协了?这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啊!」
坐在格莱斯顿右手的老绅士摘下眼镜道:「我听说白厅这次动了真火,大法官貌似对利物浦前阵子爆发的码头暴动很不满意。首相格雷伯爵前几天更是当面训斥了海关总署和贸易委员会,要求他们对利物浦发生的事态做出书面解释。
海关总署和贸易委员会受了气自然不可能憋在自己心里独自消化了,所以他们又一脚把皮球踢给了利物浦港务局,要求港务局提交书面报告,并且要求他们保证不再犯下同样错误。
港务局就算再硬气,也不可能蠢到在这种情况下生扛。他们就算想反击,最起码也得等这阵子风波过去。那个黑斯廷斯是伦敦派来的,身上又背着大法官厅丶海军部丶内务部和海关总署的命令,港务局明面上的样子还是得做做的。」
「只是明面上的样子吗?」
「对,还是那一套。他们留了些不痛不痒的错漏给那个小年轻查,毕竟人家也得拿出点成绩去向伦敦交差。而且海关嘛,做的滴水不漏反倒显得假了。与其让他像是无头苍蝇乱撞,不如给他指条路,至少咱们能够预先知道他查的是什麽。」
「九千六百磅没报税的茶叶,七千三百磅国际运输报成国内运输的菸草,半舱估价错误的高档服装,还有一些零敲碎打的工业原料。这方面的钱大伙儿平摊一下,海关署和关税署来徵收的时候咱们做做样子争辩一下就行了。如果上法庭败诉了,就不要继续上诉了,这官司不可能打赢,也不能打赢。」
「他有的查,可以落个功劳。内阁查到了问题,可以落个名声。咱们的损失也在合理范畴之内,不影响后续的生意,那就皆大欢喜。」
说到这里,坐在老格莱斯顿对面的绅士只是摸着自己的秃头,抬起手指敲了敲脑袋:「如果事情能够顺利解决,那当然好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怕他看不上这些小芝麻,非要查个大的。」
这话刚一说完,坐在窗边的绅士不耐烦的开口道:「都给他这麽多了,还有什麽不满意的?我年轻的时候,往美洲运一个精壮黑鬼才赚几个钱?九死一生的从不列颠跑到非洲,再从非洲跑到美洲,一船的黑鬼起码要死掉三分之一到一半。扣掉船员工资和船损之后,一个能装货四百人的贩奴船净利润也就8000-10000镑。现在他屁事不干,躺在旅馆里睡觉,我们就给他交出两船黑鬼的钱,这已经够可以的了。」
「洛维,你别急着生气。我不是说他肯定就会这麽干,但是咱们必须要考虑到他是个年轻人。咱们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就像你年轻的时候一样,你年轻的时候可以不顾疟疾不辞辛苦的跑到非洲卖黑鬼,但是现在年纪大了,你还能豁出去干这种事吗?年轻的时候总想一口想要吃个胖子,想要吞个西瓜,但却不考虑会撑死自己,这就是年轻人的通病。」
「你们不要一口一个黑鬼的。咱们不列颠现在废奴了,我们现在做的可是正经营生。」
「卖黑鬼怎麽就不正经了?是议会规定他不正经的,但上帝可没这麽说。」
「行了行了!咱们现在讨论的是年轻人的事情,你们怎麽扯到黑鬼身上去了?对付黑鬼可以用鞭子,对付苏格兰场的警司行吗?」
「行不行不是由咱们说了算的,这得看黑斯廷斯警官自己的想法。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什麽路子?」
「我托人去伦敦打听了,他的情况有点难说。既像是惹了事所以被丢到利物浦干这个苦差事的,又像是上头有人看中想要给他刷点成绩。」
「拿利物浦的港口隔离刷成绩?这不是脑子有病吗?全国九成的棉麻都是由利物浦输入,咱们这里一停,兰开夏郡的所有纺织厂都得停产。内阁不派个老手来搞定这个事情,反而派了个愣头青,你说他不是被人坑了,我怎麽都不信。」
「是不是被人坑了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是伦敦大学的毕业生,皇家大法官布鲁厄姆勋爵的高足,皮尔爵士的得力干将。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布鲁厄姆那个人脑袋多少带点病。」
「皮尔爵士的得力干将?要是这麽说的话,现在执政的是辉格党。他如果是皮尔提上去的,如果在利物浦干得不好,辉格党把他撤掉好像也没什麽心理压力。」
「所以说,道理还是越辩越明,这下子不就清晰了。这小子为什麽会被派来利物浦,现在已经很明白了。」
老格莱斯顿沉吟道:「那麽接下来,就是该怎麽和他接触的问题了……你们有什麽看法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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