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我的线人告诉我,有人在背后给他们提供资金,他们的工作就是上街抗议,而这笔资金无论怎麽绕,最后总是能归到金融城的脑袋上。银行家和股票经纪人们要麽直接给他们发钱,要麽就是为这些抗议者提供食物。
当然,这群绅士如此热心于政治,衷心的支持议会改革事业,对此我并没有任何意见。在不列颠,人人都享有自由表达观点的权力。但是,莱昂内尔,最近我发现的一件事让我深感忧心。」
莱昂内尔喝了口咖啡,笑着问道:「你发现什麽了?」
亚瑟顿了一下,旋即用手指敲了敲手边的文件:「警务情报局有充分证据显示,眼下应当至少存在一起针对威灵顿公爵的刺杀阴谋。我不反对议会改革,但是如果议会改革导致公爵阁下意外遇刺,那是我不愿见到的。你肯定知道那会导致什麽,不列颠会爆发内战的,保皇党对议会,克伦威尔的故事弄不好就要在这个国家重新上演了。」
莱昂内尔闻言,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恐,他只是平静的品味着咖啡的苦涩。
「亚瑟,或许你不相信我,但我还是要说。其实在这件事上,我和你的观点是相同的。我支持议会改革,但我不会赞同什麽刺杀威灵顿公爵的阴谋。你知道的,我是个银行家,罗斯柴尔德家族也是英国公债的主要持有人之一,你难道认为我们会喜欢在不列颠打内战吗?
别开玩笑了,那会让我们持有的公债价格跳水的。而且不止是我们,巴林和我们也持有同样的观点,越是我们这种大银行就越是讨厌风险。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更希望国王陛下可以同意格雷伯爵的建议,让改革法案以和平的丶波澜不惊的姿态,顺顺利利的通过上院投票。」
说到这儿,莱昂内尔还特意补充道:「说回革命这件事,亚瑟,你可能不知道,前年法国爆发七月革命时,我当时人就在巴黎。我父亲派我去那里协助詹姆斯叔叔处理一些关于法国公债的生意。
巴黎在革命前夕的味道就很不对劲,为了确保法国不会爆发革命,詹姆斯叔叔数次去和法国首相波利尼亚克确定他不会发动武力政变,也不会采取任何违法行为。在得到了波利尼亚克的反覆承诺后,我们答应吃进了面值330万法郎的公债,帮他们把公债价格稳在了82.40点。
但是,当查理十世宣布解散议会的时候,我们终于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虽然查理十世一如既往的宣称他将支持他的政府,但是詹姆斯叔叔却已经被他的行为弄得万念俱灰了。
全世界都在抛售法国公债,詹姆斯叔叔连着三天都不敢闭上眼睛,他写信给我父亲,说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勇气。所以,我父亲才会派我紧急前往巴黎,协助他处理我们在巴黎的业务。
然而我前脚刚到巴黎,那里便爆发了动乱。我看见大街上的报社都被士兵和武装人员包围,他们拿走了所有的报纸,还将编辑给抓进警察局。你也知道,如果是在不列颠,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制造动乱了。
而街上售卖小商品的店铺自然也全部关门歇业,酒馆里有一个人在卖报纸,但他立刻遭到逮捕,不过很快,一些男孩和普通市民立刻承担起了他的角色,但在几分钟内,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皇宫酒店和所有店铺的门全部关闭,这种情形在巴黎并不算什麽,但如果在伦敦,那可是大新闻了,所有大臣的房子前也挤满了武装人员。所有这一切让人们议论纷纷。
而在全体议会成员会议结束后,他们宣布说自己是人民唯一的丶真实的代表,没有他们的核准,任何事都是不合法的,也就是说1月1日之后,大臣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非法的,人民也不需要再向国王缴税了。
当然,以上只是反对派的观点,他们认为我们将再次看到非常严峻的形势,但是在国王的阵营,政府派的人完全掌握了军队,他们认为凭藉武装力量能够做成任何事情。
观点的差异自然也使得巴黎街头爆发了战斗,在两天的时间内,有800多名示威者和200多名士兵丧命。随后,象徵着波旁王朝的白色旗帜落下,三色旗开始飘扬在巴黎每一座公共建筑物的上空。
对于这场革命,詹姆斯叔叔和我说,他很高兴结局要比他预想中好得多,没有引发大规模的内战,否则法兰西公债的价格就不是维持在79点,而是早就跌到39点了。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高兴,詹姆斯叔叔立马就表达了自己支持革命的立场,他不仅给我那个三岁大的堂弟阿方斯套上了国民自卫军的迷你军装,而且还慷慨的一次性捐赠了1.5万法郎用于救治那些在巷战中受伤的无辜市民。」
说到这儿,莱昂内尔笑了笑:「亚瑟,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这些,完全可以写封信去巴黎,问问那个讨人厌的海因里希·海涅先生。他可是一直盯着罗斯柴尔德在巴黎的一举一动呢,他把詹姆斯叔叔和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的关系写的如胶似漆,就仿佛他们俩是一对情人似的。罗斯柴尔德不会反对政府,我们只会支持政府,不管它是个什麽政府,只要他在当政我们就会支持它。至于内战,这东西对我们来说,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亚瑟微微点头道:「何止是内战,就算是外战,金融城里也有不少人反对吧?」
莱昂内尔盯着亚瑟眼角,颇有些抱歉的回道:「亚瑟,我虽然消息比一般人灵通些,但也不是上帝那样全知全能的。你在利物浦的遭遇,其中的是非曲直相当复杂。但是我向你保证,罗斯柴尔德并没有参与,我们没有涉及进出口贸易。」
「当然,莱昂内尔,在这一点上,我完全相信你。否则,我也不会开诚布公的和你谈论抗议团体资金来源的问题。」
亚瑟问道:「我只是想弄清楚,如果这钱不是银行家给的,那又是怎麽从金融城流出来的呢?」
莱昂内尔放下咖啡杯道:「我只是说,像是罗斯柴尔德这样规模的银行家不太可能会做出极端行为,但是这不代表那些规模相对较小的家伙不会铤而走险。我们对目前自己身处的位置满意,不代表所有人都对他们的位置满意。也许在某些人看来,内战反而是一种机遇,一个让他们有机会取代罗斯柴尔德丶取代巴林的机遇。野心家可是每个时代都不缺的。」
亚瑟问道:「如果苏格兰场向金融城法团发送官方文件,要求金融城警察拘捕这些人,存在成功的可能性吗?」
「微乎其微。」
莱昂内尔叹了口气:「亚瑟,你肯定知道的,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他们在金融城法团当中同样占据席位,而且比罗斯柴尔德和巴林加在一起还多。或许把他们单独提出来,他们什麽都不是,但是现在,这些人已经在议会改革的大旗之下拧成了一股绳。
而且作为你的朋友,我劝你最好赶紧熄了这个念头。你是在政府做事的,所以你应该明白,如果内阁真的想要把他们根除,又怎麽会让苏格兰场对金融城发起行动呢?金融城里又不是没有警察,而且那里的警力资源还比苏格兰场的辖区更丰富。如果真的想动,金融城早就自己动手了。
亚瑟,虽然伦敦不是利物浦,但是从某些层次上来说,伦敦也就是一个大号的利物浦。我们都只能在上帝给我们划下的那个小圈子里活动,谁都不能越界了。你可以去把那些阴谋行刺威灵顿公爵的凶手抓起来绳之以法,但往下,就不能做的更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