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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格雷伯爵眼见主教们打算上纲上线,赶忙出声打圆场道:「陛下,我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赞同主教们的观点。黑斯廷斯警官的复活应当是一次医学误诊,而不是真的从阴间走了一遭回来。」
但他这句话刚说完,很快便引起了医生们的反对。
维克利坚持道:「伯爵阁下,我依然坚持我的观点。我这麽说是完全有依据的,我们先前已经特别询问过为亚瑟·黑斯廷斯警官主刀的医生,并从他那里获得了黑斯廷斯警官确实已经医学死亡的论断。」
谁知伦敦主教闻言,只是眉头一皱,出声打断道:「陛下,关于被当作死者的人从棺材里爬起这件事……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从前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至少在我侍奉神的三十多年当中,在我的教区之内,就曾经发生过两起类似的事件。
而那两位死者都像是维克利先生所说的那样,已经被医生下达医学死亡的通知书了。但是实际上,一位死者在心脏停止跳动后的半天后,迷迷糊糊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当他的妻子从外面回来时,正巧看到他在厨房里给自己做饭,结果她的妻子差点被吓得去了那边。
而另一位所谓的『死者』,也是同样的误诊,只不过他苏醒的时间更早,刚好是在葬礼上。大伙儿都在教堂里哀悼,结果却听见棺材里传来砰砰的敲击声,人们打开棺材一看,那个不幸的庸医受害者正满眼绝望的躺在里面,他的手都挠破了。
第一位幸运的家伙在『复活』之后,又平安的生活了五年才去世。至于第二位,您现在派人去兰开斯特的乡村找他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他正挥汗如雨的在田里干农活呢。」
语罢,伦敦主教还忍不住瞪了医生们一眼,旋即补充道:「就因为这个事,兰开斯特乡村地区的信徒都担心自己会被活埋。所以他们去棺材铺给自己订棺材的时候,富裕的会要求选择通风性好的,贫困的也会要求在棺材上开个小孔,以便插上一根用于换气的管子。这几乎都要成为一种风俗了,而且我发现这种风气甚至都逐渐蔓延到伦敦来了,如果各位阁下不相信,大可以去伦敦的棺材铺子里问问有没有类似款式的。」
维克利和布诺德两位医生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们怎麽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
他们起身表示:「我们不是不相信主教冕下的品德,但是我们希望能够核实相关情况。」
但坐在旁边迟迟不说话的巴里医生却纠结的满头大汗,他一咬牙一狠心开口道:「其实吧,这种情况,我……我还真有幸碰上过一例……」
维克利愣道:「您也碰到过?」
巴里医生微微点头道:「不止碰到过,而且还和主教冕下描述的情况差不多,您也知道,不论是内科医生丶外科医生还是全科医生,甚至是药剂师,我们都把心脏停跳视作死亡的象徵。
我遇到的那个病人也是一样的情况,他当时已经心脏停跳超过了三十分钟,所以我就给他下达了死亡通知书。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让学徒把他装进裹尸袋的时候,他却突然自己坐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误诊了。因为担心误诊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我一度把这件事装在肚子里过了好多年,还准备把这个秘密一起带进棺材里。但是,在听到主教冕下讲述的故事,见到黑斯廷斯警官的案例后,我现在真的怀疑,心脏停跳真的是鉴别死者去世的标准吗?
不过话虽然是这麽说,可是毕竟黑斯廷斯警官的心脏已经停跳三天了,而且是被子弹打出了贯穿伤,这样都能痊愈的话,我也只能感叹于上帝造物的神奇与无限可能性了。」
虽然巴里医生眉头紧皱到怀疑人生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很令人揪心,但是在枢密院会议上的其他成员看来,却觉得无比的舒心。
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坦然的说服自己,这真的不是一桩神迹,而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医疗事故。
而约克主教在看到医生群体内部自己都出现了分化,他趁机发难道。
「不过,虽然黑斯廷斯警官的所谓死而复生并非奇迹,但是我也合理怀疑,他的『复活』很可能是由于你们这群医生动用了某些卑劣的邪恶手段。就算不提前两年屡屡发生的杀人盗尸案,往前推到1818年,格拉斯哥大学的安德鲁·尤尔先生在死刑犯尸体上做的那次近乎亵渎的实验,我相信应该不会有人忘记吧。」
众人听到这话,立马就想起了他说的是什麽事。
因为那件事实在是过于有名,并且还上了报纸,《苏格兰医学杂志》更是详细记录了整个实验过程。
准确的说,就是安德鲁·尤尔在尸体的颈部丶臀部和脚跟分别插入了电极棒,然后用不同程度的电流刺激。
根据他本人的记载:在通电后,这具尸体好像打了个冷颤,手指非常灵活,好像是小提琴家的手一样。尸体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动,愤怒丶恐惧丶绝望丶痛苦丶喜悦的表情竟然一起出现在这个尸体的脸上。
虽然最后尤尔医生没能复活尸体,但是他却并不遗憾,而是心满意足在自己那本名为《人之善》的实验记录册上总结道:「如果死亡不是由于身体上的创伤造成的,那麽尸体就有可能复活。不过,就算是本次实验成功了,我也不会感到开心的。因为我将复活的,可是一个被绞死的杀人犯。」
不列颠虽然可能是当前全世界最为包容的国家,但是尤尔医生这样的行为还是免不了引来了教会的怒火,教士们很快就在舆论与政治层面将尤尔一通怒骂,并在议会抗议了这家伙侮辱尸体和渎神的行为。
而迫于教会的压力,议会很快就勒令格拉斯哥大学和尤尔医生应当立即结束这场活死人闹剧。
不过,这场闹剧虽然偃旗息鼓,可报纸上却依然留下了很多关于这起事件的报导与漫画作品。
其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一个躺在棺材内揭棺而起的死者被接上了正负电极,而魔鬼则站在他的身边。
在场的部分医生忍不住眼前一亮,他们忽然想起了亚瑟的人生经历,这可是目前不列颠电磁学领域仅次于麦可·法拉第的研究者啊!
难道说……
他的复活是由于某种电与磁的反应?
想到这里,即便是刚刚说话最大声的医生也闭上了嘴,虽然没有人开口,但他们都已经心照不宣的琢磨起了一个新的问题。
威廉四世看到讨论终于有了结果,这位水手国王忍不住红光满面的笑了几声。
虽然他很遗憾没能发现一桩神迹,但是他也很高兴这件事是在科学的解释范围之内。
威廉四世笑着问道:「所以说,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这是一个科学问题?」
一直默默不语的威灵顿公爵也轻轻点头道:「陛下,这只能是一个科学问题。」
一旁的首相格雷伯爵也读懂了威灵顿公爵的潜台词,他含蓄的提醒国王道:「黑斯廷斯警官是一位天主教徒,虽然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似乎只是一位偶尔信仰天主教的信徒,甚至于当初在苏格兰场宣誓就职时,他没有半点犹豫的就按照国教誓词宣誓就职了。但是,他终归是一位天主教徒,所以,如果这不是科学问题的话,梵蒂冈那边,还有爱尔兰……都很麻烦。」
威廉四世被格雷伯爵一点,顿时如梦初醒,甚至连笑容都淡了:「这,我倒是差点忘了这个……」
虽然不列颠在宗教领域已经摆脱梵蒂冈教廷很久了,但是从亨利八世那会儿开始,教皇便一直试图拿回他在英国宗教领域的话语权。为此,他甚至不惜对英国发起过一场圣战,号召天主教国家围剿英国,而这,也是当初英国与西班牙爆发战争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目前教廷已经不像是从前那般威风了,而且他们也从不考虑给活人封圣。但是,如果教皇硬是要借这件事恶心不列颠一下,比如说要求向不列颠派出调查团,又或者是给亚瑟这小伙子晋天主教圣品什麽的,那事情可就有点大条了。
哪怕是做最好的打算,即便生活在英格兰与苏格兰的天主教徒对教皇的小动作不感冒,但是爱尔兰岛上的几百万爱尔兰天主教徒绝不可能对教皇的圣谕无动于衷。
威廉四世刚刚想到这里,便听见一旁的威灵顿公爵压低嗓音道:「陛下,诚然这是一桩科学问题,但是在大部分无知的民众看来,很多事情是解释不清的。所以,鉴于黑斯廷斯警官人尽皆知的敏感信仰,从维系国家稳定的角度考虑,我建议当前应该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做冷处理。如果可以的话,后续我们还应当派人劝说他改宗国教。」
虽然党派不同,但格雷伯爵在这件事上与威灵顿公爵达成了罕见的一致:「不止如此,从舆论和保护他的角度来说,黑斯廷斯警官目前也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苏格兰场任职。」
威廉四世一阵沉吟,他颇有些惋惜的开口道:「格雷,你是在建议朕把他免职吗?他刚刚做出了贡献,即便我们打算让他留下一个体面的离别,但是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一旁的布鲁厄姆勋爵笑着回道:「陛下,他需要找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养病,并在一段时间内远离国内大众的视线范围,让大家逐渐忘记他的宗教属性,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回来了,我认为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您和我们都会需要让他归来的。而且,他离开苏格兰场,也不代表便不能为国家效力了。」
威廉四世诧异道:「你是说?」
布鲁厄姆俯首道:「我记得,您先前提起过,鉴于目前的德意志地区的紧张情绪,您正在考虑效仿不列颠的成功经验,在汉诺瓦王国也通过一部相对自由的新宪法?我想,我的这位学生,或许可以到那里做出一些微小的贡献,至少在警务改革方面,他绝对是专家级的。」
威廉四世原本还觉得惋惜,但转念一想,顿时念头通达:「汉诺瓦的阳光,好像确实不错。作为汉诺瓦议会提供新宪法建议的警务顾问,这小伙子,好像也确实够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