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才能让这位甘愿当马车夫?!
虞绒绒对其他人的震撼一无所知,毕竟这也不是傅时画第一次坐在车头了。
彼时从弃世域回高渊郡的时候,便是傅时画驱车,再挥钱开路,方才从霜白域再一路到这里,也是她在睡,傅时画一人立在舟头。
虞绒绒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这份习惯,她在打量车厢内的陈设。
车厢是西池府密林从来只用做贡品的金丝檀木,香点的是瑶台域千金难买的瑶水香,就连地上雾蒙蒙的地毯,都是招隐域豢养的那些魔物小兔的头毛拔下来织就的。
虞绒绒何等家世,何等眼里,这样扫了一圈后,已是心中有数,再看向傅时画时,心道难怪他掏钱的速度比自己还快还洒然,再想到方才那人如此恭谨的态度,虞绒绒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已经慢慢地想到了什么。
这么短一截路,八匹灵马的速度快到根本不用挥钱买路,傅时画却好似很着急一般,依然扔了银票赶路。
要入皇城,自然有重重盘查,这一日好似格外热闹,城外排队进城的百姓与马车比往日更多,便是那些镌刻着位列九卿的家徽的马车,也不得不稍候片刻,才能被放入城中。
但傅时画的马车却不停,直接越过了所有高门大姓停靠在一侧的马车,直到被守城的卫兵喝令停下。
“停车!什么人!竟敢擅闯皇城!”卫兵持长矛交叉而立,死死封住了傅时画的路,许是也看出了这辆马车的华贵,那卫兵却也不露怯色,径直道:“今日腊八灯会,不设宵禁,但出入城的盘查便要仔细许多,再大的贵人也要排队稍候,绝无插队的道理。”
傅时画看着他,突地扬眉一笑:“是吗?连我也要排队吗?”
那卫兵微微皱眉,心道这人真是好大的口气,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没见旁边那一列马车里都是多尊贵的人物吗?你以为你是谁?
周遭那几辆马车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轻轻从车帘后探出半只眼睛偷看一眼,有女眷的侍女不屑冷笑一声,心道自家小姐今日在城外上了香再回之时,也要规规矩矩排队,你这家伙又是什么东西?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些吗?好看能当进皇城的腰牌吗?
车中那位高门小姐见自己侍女表情异样,不由得也有些好奇,轻轻侧身看了一眼。
侍女低声道:“这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可是皇城之下,连我们都得等着,他以为他是谁……小姐?”
却见那位高门小姐怔然望着那张夜色中的侧脸,竟然慢慢睁大了眼,似是想起了什么,再一把捂住了自己侍女的嘴:“慎言!”
侍女目露愕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皇城城墙之上,有人一路疾跑而来,几乎算得上是滑跪在了那位少年面前,惶恐道:“不知是您来了,末将来迟!这小子是新来的,实在是不懂事。”
傅时画终于舍得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他轻轻挑眉:“嗯?”
跪在地上那人姿态更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是末将管教不力!”
他再急急忙忙扔了个眼色出去,厉声道“放行,快点放行!”
车厢中,虞绒绒也为这样的姿态吓了一跳,然而傅时画却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只耷拉着眼皮,冷淡又散漫地“嗯”了一声,再轻轻扬鞭,驱着灵马,就这么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进了皇城之中。
那位小姐终于拿开了捂在侍女嘴上的手,见那辆马车扬长而去,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再肃容道:“看来他今日心情不错,放了你一马,以后切忌,谨言慎行,不要对任何人评头论足!”
侍女讷讷称是,却到底实在好奇:“小姐,那位究竟是……?”
“少知道一点,就多活一天,不好吗?”却见素来温柔的小姐冷声道:“不该知道的别知道,不能招惹的人,给我记清楚了!”
虞绒绒一直在马车里没出声,直到真正入了皇城之中,她才悄悄探出头,蹲在傅时画身后一点的地方道:“大师兄所说的地方竟然在皇城,我们是今夜就要去拿笔吗?”
与她说话时,傅时画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轻松:“为什么觉得是今夜?”
“如果不着急的话,其实排队也不是不可以。”虞绒绒挠了挠头:“总觉得大师兄不像是会在不着急的时候,也非要插队的那种人。”
傅时画侧头看向她,华灯碎光在他的眼中倒映出细碎光芒,让他本就漂亮过分的脸显得更如浮冰碎玉中的皎皎天上月,然而满眼碎光月色之中,却竟然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他突地笑了一声,再想起了许多事。
比如他总共也只闯过一次皇城城门,其他时候要么捏了张脸规规矩矩排队,要么悄然潜入。
然而所有人却只记得他那一次大张旗鼓,再从此觉得他就是如此荒唐胡闹肆意之人,只要见到他这张脸便已经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可却也有人明知他确实有许多随性之举,时不时胡说八道,挥金如土,率性而为,却也还是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确实着急,但也不是着急去取笔。”傅时画心情极好,慢悠悠道。
虞绒绒“嗯?”了一声,歪头看向他:“大师兄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做吗?”
傅时画却半晌没有说话。
马蹄与青石地板碰撞出一路哒哒,八匹灵马实在太过占地方,但皇城的路却足够宽阔平坦。
直到马车停在了街角一间便是远在入仙域的虞绒绒也听过声名的成衣坊面前,青衣少年才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带着点笑意道:“是有。”
虞绒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梅梢雪岭的衣服不太好看,皇城的腊八灯会却还算有趣。”傅时画前言不搭后语,再向着马车上的虞绒绒伸出一只手:“而腊八节,也总要喝一碗腊八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