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吹过剑舟之上,二狗头顶鲜艳的红色毛毛被吹乱,柳黎黎五彩的辫被吹得飞了起来,而虞绒绒颊侧的珠翠也有了清脆的声响。
叮铃。
傅时画醒来的时候,入耳便是这样的近乎雀跃的清脆,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很认真地听那几声脆响。
兴许是距离太近,互依偎时的温暖太诱人,又或者是这一路太宁谧,满剑舟的人都闭上了眼,所以虞绒绒也睡了。
她的很自然地垂落下来,距离他的几乎只有咫尺的距离。
傅时画轻轻掀开一点眼皮,目光在两个人的上停顿了很久。
明明已牵过那么次了,可此时此刻,明知只是稍微前探出一点指,就可以触碰到熟悉的温度,而方或许也不会察觉。
傅时画却还是凝固了很久,也没有前僭越过那一点。
直到虞绒绒意识地探了探。
她的指很自然地塞进了傅时画的掌心,在感觉到自己触碰了什么以后,还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食指。
傅时画慢慢坐直,虞绒绒顺势滑到了他的肩头,又不太安分地在他的上臂游移蹭蹭了几下,直到找到了舒服的角度。
傅时画抬起另一只,拨开她散落下来的一点碎,轻轻握住她的,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不在意是假的,从来都是骗自己的。
——那一日,吃完包的他还未起身,就已被容叔找到,奔波离开了元沧郡,一路风雨交加地到了天虞山的云梯脚下。
他的脸被豆的雨珠打得微疼,数次想起那个带漂亮珠翠的姑娘,心道不知道元沧郡的雨是不是也下得这么,而她……真的会等他吗?
可他不会去了。
她应该会有漂亮的伞撑在头顶,而像她那样的家姐,哪里吃过什么苦,恐怕坚持不了久,就去了吧?
但万一呢?
万一她真的一直站在雨中等他呢?
傅时画不敢去想,却一直在想,可他连自己的命运漩涡都还没有逃离,尚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有余力去顾及这一场萍水逢的美丽。
更何况,便是他真的还在元沧郡,也未必真的会去。
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将一场灾祸带给她。
他恨这样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感觉。
他恨自己想要去找她,却甚至不会也不可能母后与容叔提及只字片语。
后来,他登上了云梯,逆天改命,入了楼,成了御素阁阁主清弦道君唯一的弟,也成了所有人的师兄。
很人都会用友善抑或仰慕的目光看他,他的世界里好似已彻底雨过天晴,从最深的深渊中了出来,将那一段事情埋葬在了过去。
可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日的珠翠作响,和那一双澄澈的杏眼。
所以在学会御剑、能够下山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元沧郡。
好巧不巧,他剑还未停,甚至还未出宗门远,就见到了带漂亮宝石,挥钱买路而来,杏眼明亮的圆脸少女。
那是和记忆里一样璀璨的色彩。
傅时画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新被点燃和照亮了。
他偷偷看她入御素阁,看她上课打盹,看她果然与过去一样挥洒方,看她想要修炼却始终不得其法。
所以他遍江南北,其实也不过想要寻一个或许能让道脉不通之人修行的法。
——却从来都不敢靠近她一点。
很难形容这种不敢,包括被叶红诗偶然现了以后,他都只能故作冷漠不在意地一句让她少管闲事。
他怕吓到她,也怕她已忘了自己,怕她记得自己最狼狈的样,怕她那天根本就没有去等自己,更怕她那天等了一日一夜却终是一场空。
等她
长一点,等她通过了中阁考,他去……去新认识她。
傅时画如是想道。
直到有朝一日,他突然听闻,她居然有一个未婚夫,好似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的。
那是傅时画第一次饮酒酩酊醉,连夜纵剑而出,逃也似地去了断山青宗,只想冲入魔兽潮中杀个昏天暗地,忘记这一切。
听闻那个未婚夫上门退婚。
天知道他在剑舟上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急迫,恨不能一夜万里。
这一次,他一定不要等,不要退缩,而是正光明地站在她面前,让她看到自己。
傅时画的目光停在两人浅浅交握的上,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师兄……”一声呢喃从他的肩膀处传来,睡梦中的少女轻轻唤道。
傅时画下意识“嗯?”了一声,这才现方并没有醒来,只是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指,却不由自主地心想,原来师妹也会梦见自己吗?
虞绒绒在那一声呢喃后,其实已从梦里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