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底却是沉沉的。
魔魂血河的传说,他也是听说过的。
又或者说,他知道的,比虞绒绒知道的,还要更多一些。
除了她所说的那些,他还听过一个说法。
魔魂血河,有来无回。
这后四个字,即是说,这千万年间,并没有任何一个魔魂能够真正被火洗涤干净,变成轻盈到逃脱血河的灵魂。也是说,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在进入此处后,再活着归于人间。
地底三千尺再三千丈,不是说笑而已。
但也并非绝无办法。
譬如,以一条生魂换一条命。
傅时画的脸上还带着一贯的散漫笑容,只不动声色地垂眸看了看自己握剑的手,眼底的沉郁更浓。
——却不是为了他所下的决定,而是怕自己所知的传言为假。
河道越来越窄,小舟前去,眼看再向前去,举臂便可触碰到岸边花朵,虞绒绒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的爆炸符不要钱般向两岸扔去,尖细的痛呼逐渐变得宛如婴儿啼哭,扰人心智。
而她的脚下,竟然倏而有了某种奇特的痛感!
虞绒绒猛地抬脚,这才发现,这一路漂浮而来都坚固无比的小舟,竟然不知何时,被咬穿了一个小孔!
原来那些游魂并非对小舟退避三舍,而是一直在持续不断地进行啃咬,直到此刻,小舟的舟地终于无法承受,破出了一个空隙。
分明可能只是破了皮,然而虞绒绒却身子一沉,向下一坠,几乎要直接跪在地上!
“小师妹!”傅时画惊觉身后异动,然而火色浓烈,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分神再回头,只得焦急呼唤道:“小师妹你还好吗!”
...
虞绒绒能听到他的呼唤,她的意识想要回应他,然而她的思绪却在不住地向下沉,仿佛要穿透脚下的小舟,再沉去暗无天日的血河之中。
魔气怨气死气涌入她的体内,她手指冰冷,意识暗沉,眼前却倏而展开了一些破碎的画面。
上一次她来魔域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那些黑斗篷魔使漠然看着魔族自相残杀,直到只剩下最后几个的残酷画面。
然而此刻,她所见到的,竟然比那个时候还要更加令人发指。
她看到无数魔族从幼年就被代入魔宫之中,麻木地走入白塔上,再被换上干净的衣袍,最后被穿着白斗篷的魔使灌注入不同的药物,再关入一排一排的笼子之中。
笼子连绵成片,野兽般的嘶叫与痛哭不断传出,白斗篷们面无表情地穿行期间,不断以指尖的火焚灭已死魔族的尸体,再将新的幼童填充进去,记录他们在不同的药物下,不同的生长情况。
凌乱所见的纸张上,有着“实验”、“进化”、“长生”与不断重复的“失败”字样。
失败。
失败。
失败。
魔族生而为魔,生而为天地所厌弃,他们无法如魔神一般与天道斗,却也想要摆脱自己仿佛被诅咒般,注定会变成没有神智的魔兽的命运。
画面再变。
一再的失败让所有人都变得焦躁而疯狂,很快,那些药物就已经不仅仅停留于采摘炼制而已,而是变成了更残酷的萃取。
这样的萃取,有些来源于魔族,有些则是……人族。
平民,修士,男女老少,虞绒绒见到了布衣平民,见到了被抽去了神智的幼儿,也见到了穿着眼熟道服的道门弟子,一开始时,各大门派都有,到了后来,就多为断山青宗的弟子。
断山青宗,守那一道魔门,寸步不让,身死道陨,却还要被拖入此处,被炼药折辱。
又或者说……
这不是为了折辱而折辱,只是魔族为了不入这魔魂血河,而做出的最血淋淋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