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老宅,紫衣少年刚刚跨出长廊,突然觉得心头一阵奇特的慌张不知从何而来,多年练就的本能让他想要掉头就跑,却总要在跑前看清原因。
然后,虞丸丸觉得,这可能是他这些年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决定中,最让他后悔的一次。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虞绒绒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扬起一个笑容,便见他阿姐身后跟了一连串的小尾巴。
其中便包括了他最害怕见到的两个人,之二。
她们、她们怎么会一起出现?!
阿姐都知道了什么!!
虞丸丸动作比脑子快,欲要逃窜,又哪里逃得过已经是化神真君的阿姐。
下一刻,虞丸丸的耳朵一疼,他明明已经比阿姐高出了一个头,却还是不得不弯腰低眉,嘴里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认错了:“我错了,阿姐,都是我的错,有话好说别动手,呜呜呜呜呜——姐夫,姐夫救救我啊!”
“救你?你说我?”傅时画施施然看着他:“你看我行吗?”
虞丸丸:“……”
行吧,懂了,他这个有“剑尊”之名的姐夫,在阿姐面前,也、也不过如此!
便听傅时画又带着笑意道:“丸丸啊,人生在世,可以逍遥,可以肆意。但做人,尤其是有担当的人呢,还是不要处处留情为好。你说呢?”
虞丸丸说不出话来。
他哪有处处留情,他的眼泪已经快要流出来了,却又在余光扫到不远处两道身影的时候,事关尊严地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不是!!他没有!!
他确实路过了望丘山,也在此处短暂停留,但他可一直老老实实,就在驿站和客户处往来罢了!这个期间,他与秦仙子半点交集都无,一句话都未曾说过,谈何留情呢?
虞丸丸感到冤枉极了,他实在是早就很想问问这位秦仙子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也太蹊跷了点吧!
怎么就会有人突然扬言看上自己了!
而且他甚至没有任何解释和询问的机会,因为柳黎黎杀上门的速度飞快,她一贯强势又骄纵,见面便已经半红着眼圈,说要去找秦喻棠拼命了。
虞丸丸半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柳黎黎就已经没了踪迹。
再听到她的消息,就是她真的风尘仆仆往望丘山去了。
虞丸丸欲哭无泪,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柳黎黎,其实他连聘礼都准备好了的事情……
怎么可能还去做什么别的事情嘛!他虞丸丸从来都不是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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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随着柳黎黎传讯符一张不回,解释一句不听,虞丸丸的心情逐渐变成了某种奇异的恐慌,以至于现在见到柳黎黎和秦喻棠,第一反应已经不是解释和质问了,而是逃跑。
某种程度来说,虞丸丸完全不是什么渣丸。
怂丸还差不多。
却听到倏而有一声轻笑响起。
一身皎白的秦喻棠掩嘴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轻飘飘向后而去,似是觉得实在有趣极了:“好啦,玩笑开够了,看到柳圣女如此焦头烂额手忙脚乱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我也算是满足了。”
柳黎黎有些茫然:“……你什么意思?”
秦喻棠笑意更深:“我是个很记仇的人。柳圣女或许还记得自己曾经想要脚踩望丘山大师姐,拳打梅梢派小师妹的事情?”
柳黎黎慢慢眨眼,从自己已经快要死去的记忆里扒拉出来了点什么:“……你是说,在我想要成为百舸榜第一之前的事情?”
“正是。”秦喻棠笑吟吟道:“既然你想要脚踩我,我便少不得要戏弄你一番。如今我目的达到了,戏也看够了,也要走了。我与虞公子并无任何私交,柳圣女……大可放心。”
柳黎黎慢慢睁大眼:“你……”
“倒是给虞真君和傅剑尊添乱了。”秦喻棠盈盈一礼:“人都有些怪癖和缺点,秦某并无恶意,只是一时兴起。虞公子与柳圣女大婚之日,我自会备上厚礼。那么,告辞了。”
秦喻棠来的翩然,去也潇洒,言罢,就真的这么施施然而去,甚至没有回过一次头,只是从背影来看,显然很是愉悦。
虞绒绒捏着虞丸丸耳朵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呆愣在原地的虞丸丸甚至忘了重新站直,就这么停留在了侧着俯身的扭曲姿势,目瞪口呆。
“你们修真界……都这么爱玩的吗?”半晌,虞丸丸终于颤抖着双唇,说出了这句话来。
柳黎黎的表情十分精彩,显然想要冲上去再和秦喻棠战个七天七夜,却又到底想起来了更要紧的事情。
她僵硬地转过身,表情凝重,眼神游移,显然道歉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罕见的一件事。
但柳黎黎到底是柳黎黎,错了就是错了,她不是不认的人。
便见明丽少女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是我错怪你了。”
说完这句,她的眼眶已经红了,却还要开口。
虞丸丸终于回过神来,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啼笑皆非却声线温柔:“不怪你。只是以后,可以请你多相信我一些吗?”
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第一个拥抱。
可这里是虞府,不远处便是虞绒绒和傅时画,更不用说在回廊另一边探头探脑的虞父虞母。
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来说,虞丸丸这是在所有的家人面前,承认了她的存在。
柳黎黎声音中的哽咽更浓:“我……我只是……”
她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追虞丸丸,她始终觉得是自己的爱更热烈,更多,所以她固执地想要更努力地抓住他,让他看向自己,只看自己。
她不是不想相信,而是觉得……自己不配相信,无从相信。
“我都懂。”虞丸丸却截住了她的话,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因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语而显得有些生涩,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但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相信我爱你,和你爱我一样多。”
否则又
怎么会任凭她一次又一次地接近自己。
怎么说让她去看这个世界,看完再来确定是否还要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屡次装作不相干般,出现在她面前。
又怎会……四海行商的时候,情不自禁便会去想,这个适合她,那个也适合她,一来二去,不过几年时间,竟然已经积攒了十几个乾坤袋。
但所有这些,都不必现在言明。
过去做过的事情,是他甘之若饴,并非要她知晓。
时间会证明一切。
长廊之中,两人相拥,风吹起他们的长发。虞绒绒和傅时画对视一眼,有些欣慰地弯唇一笑,再和不远处的虞父虞母对了个眼神,瞬息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将这一隅留给了长廊中的两人。
虞绒绒伸了个懒腰,看向一脸欣慰的虞母:“阿娘啊,依我看,丸丸的大婚或许可以提上日程了。”
虞母嗔了虞绒绒一眼:“还用你说?丸丸自己都准备得七七八八了,不然你以为我在着急什么?”
虞绒绒的懒腰停在了半路,心道这个狗丸丸居然如此积极的吗?
却听虞母又拉长了音调:“不过呢,丸丸早些时候也说过,他作为阿弟,总不能在阿姐之前操办。你懂我的意思吗?”
虞绒绒:“……”
好好儿的聊天,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啦!
虞母冷哼一声:“小傅的聘礼在家里都放了三年了,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
虞绒绒一边脚下抹油,一边胡乱逃避着傅时画的目光。
春暖花开也好,夏意盎然也罢,秋意浓稠也不错,冬雪翻飞她也喜欢。
真是……真是好难抉择呢!
——虞丸丸X柳黎黎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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