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夏天之前,陆覃自认从没做过任何不合常规的行为,可这一年的夏天还没过去,他就因为眼前这个人,接连失态。
和堂哥打架、偷偷跟着他夜跑、第一次喝酒、开小号说那些以前最憎恶的话……现在、现在还搞成这副样子……
一点儿都不想让他看到,他却非要闯进来,最后不想让他走了,他又要走……
赵斐很坏,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坏!
来C市之前,陆覃告诫过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他原本订的房间也只是一天,可在滑雪场看到那样的赵斐后,原本的计划全部乱了。
他走不了,不想走。
头很沉,越来越沉,意识在飘散,眼前逐渐出现了好几个赵斐的背影。
那些赵斐一动不动,几秒后转过来,静静看着他。
陆覃本能伸出手。
明明有那么多赵斐了,却还是一个都碰不到。
总是这样!
终于,房间越来越黑,他彻底看不到那张脸了……
*
从酒店到最近的医院,也没多远,但赵斐觉得自己累成了一头牛。陆覃个子高,身体矫健,背他对赵斐而言是个挑战。
好在这次挑战成功。
从听到陆覃明显不对劲的话后,赵斐就没打算走了,他当时直接当着陆覃的面给江源他们打了电话,让那三人不用等自己,先去计划好的地方玩。
结果挂完电话转过头,陆覃就靠着墙在缓缓往下滑……
把人搂住时,着实被那滚烫的体温惊到了。
去医院前,赵斐把放在套房客厅的钱包也一起拿走了,里面有陆覃的证件,去医院肯定用得上。拿陆覃外套时,在卧室衣架上看到了那件蓝色的冲锋衣。
其实在此之前,尽管都住在这个套房,但赵斐没太敢把陆覃当成那个好几次碰到的人,就像他起初完全不认为陆覃会一人跑来C市。
可从客厅到卧室,干净整洁,一览无余,几乎就找不到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了,甚至连个行李箱都看不到。
不仅是一个人来的,甚至事先还没有任何准备。
在去医院的车上,赵斐给他量了一次体温,三十九度五。
赵斐有些紧张起来。
回想到昨天一整天没遇到他,可能就是生病待在房间……
前面司机瞧他急,安抚道:“别急,这么大小伙子,肯定没事的,这边温度低,经常有旅游的外地人不小心感冒,放宽心!”
到了医院,挂急诊,跑来跑去缴费,看医生,输液……
把一切都办完好,确认陆覃真的没什么问题后,赵斐才去附近商场买了些保暖用品,路过一家蛋糕店时,停了会儿。
兜里还揣着陆覃的身份证,他伸手摸了摸。
赵斐想起高考结束那天,陆覃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他当时出于心虚,把电话挂了。
如果不是挂号时看了几眼陆覃身份证上的信息,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那天会是陆覃的生日。
受原书里的一个剧情影响,他一直以为陆覃的生日在冬天。
其实不是的。
那是书里主角攻受大一冬天
的事情了,当时陆枫和赵殊然冷战,陆枫为了缓解两人关系,说过几天就是堂弟陆覃的生日,他要回去一趟,问赵殊然去不去,赵殊然直接说不去。几天后,陆枫在自己一处没人住的房子里给赵殊然布置了很大的惊喜,然后给赵殊然打电话说自己在堂弟十八岁生日宴上喝醉了,希望他来接自己。
赵殊然自然担心,按照地址过去,结果只看到一屋子的惊喜。
那天他格外感动,两人也就这么重归于好。
书里最后也没有说那天根本不是堂弟陆覃的生日。
外面人来人往,赵斐进蛋糕店逛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买,提着那堆生活用品回了医院,走进陆覃所在的病房。
进去之前,护士说陆覃已经醒了。
赵斐在门外看了会儿,床上的人背对着他,躺着不动。
推门轻手轻脚进去,再慢慢靠近,把东西都放好,看人还不动,赵斐才绕着病床走过去。
少年苍白的脸稍微好了些,眼睛却如一潭死水,微垂着看地板。
赵斐好怕烧傻了,手指在他脸前晃了晃。
少年视线直直移过去。
随即定住。
“你烧得有些厉害,今天得在医院住一天,”赵斐松了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矜矜持持坐下,“小覃,你昨天是不是就病了,一直拖到今天给拖坏的?”
床上的男生看着他不说话。
赵斐呵呵:“你扁桃体发炎了,不说话其实挺好的,继续保持。”
陆覃哑声道:“你没走?”
赵斐眼皮一挑:“谁跟你说我走了?”
少年绷着发白的唇,情绪复杂地看着他。
赵斐说:“你先好好休息,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哪敢把你随便扔了?”
陆覃没出声,原本紧绷的表情却松缓了些,眼睛却还紧紧盯着他。
陆覃住的是单人病房,赵斐没坐一会儿就爬上旁边的陪护床,拿着手机打游戏,眼睛时不时往陆覃那边瞄一眼。
半个小时后,他下了床,走到陆覃床边,俯身低头,手轻轻在对方眼周皮肤戳了一下。
陆覃眼睫一颤,死死看他。
赵斐嘟哝:“不好意思,还以为你戴那种有眼睛的眼罩了……怎么都没见你眨眼啊?赶紧闭上歇歇!别把眼睛累坏了。”
陆覃受了气似的,别过脸去。
赵斐又浅浅笑起来:“都病了,要听话啊小覃……”
少年彻底背过身去。
发脾气了。
赵斐也不管他睡不睡了,上了陪护床继续玩自己的游戏,这次没玩两把就有些乏,这两天在外面玩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早上背着陆覃跑上跑下也很累,他拉了被子准备眯一会儿。
这一眯就眯到了下午,还是被江源的电话吵醒的。
他们几人原本的计划就是今天下午回程,机票都订好了,江源他们在酒店找不着他人,问他跑哪儿野了。
赵斐拿着手机起来了,伸伸懒腰,眼角余光一瞥,注意到病床上的那位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还坐得笔直,靠着床一动不动。
“你们先去机场吧,我这儿遇到熟人了,有事,晚些再回去。”
江源又问了几遍,确定他真不一起回,在手机那边特浮夸地哭
嚎,说所托非人,被半路给甩了。
病床那边的少年似乎看了过来。
赵斐呵呵道:“我给你们仨当了两天的爹妈,你们仨是妈宝吗还要我亲自送回去?”
手机里顿时传来三声哭嚎:“妈妈不要丢下我们——”
那边僵直的身影微缓。
赵斐直接就把电话挂了,扭头看过去。
陆覃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正拿着一本书看,表情很平静,像是之前偷听电话这事儿完全没干过。
看的书是病房里的书,很老旧,书页都发黄了。
赵斐走过去,看了下放在他病床旁边的手机。
电量很足。
“嗯……会爱护眼睛,挺好的。”赵斐在他的注目下放下他的手机,叫了护士过来量体温。
距离上次量又退了些烧,不过还是有些低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