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直在那,紧张地问:“……没有吧?应该没有吧?”
男生未置一言,将她的裤腿往里掖紧,熟练地收拢,扎好。这才仰头:“现在没事了。”
没事二字托着央仪的心落到实处。
到了这会儿,她才发觉他们之间的动作有多微妙。
她站,他跪。
以那样单膝着地的姿势,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还虚扶着她的裤腿。被他碰过的皮肤若有似无地痒。
任一外人来看,都会觉得过于亲密。
外人还真是这么觉得的。
方尖儿被迫社交完赶过来,迎头就是一句:
“靠,还真是你啊!”
第二句:“你俩干嘛呢?!”
第三句:“……要不我回避一下?”
属于闷热午后的粘稠气息被破得一干二净,央仪不动声色退回安全距离,含糊:“找虫子呢。”
方尖儿顿悟:“难怪脸色这么怪。”
她脑袋一转,审视般扫过对面男生:“帅哥,那你呢?你怎么在这?你大老远的榕城过来总不会是来旅游的吧?旅游也不应该旅到荒山野岭人家祖坟来——”
央仪扯了下方尖儿后领。
方尖儿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白麻布衣是孝服,嘴巴动了两下,没出声。
两人叹了口气,异口同声。
央仪:“他家。”
路周:“我家。”
方尖儿:“……”
我真该死啊。
她面色窘迫,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事已至此,你节……”
“能往旁边来一步吗?”路周忽然打断。
方尖儿张着嘴:“啊?”
“你站在我太爷爷头上了。”
“……”
方尖儿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刚让了一步。
对方又说:“开玩笑的。”
“…………”
很不错的玩笑,方尖儿扯了扯嘴角。但是这么一搞,确实没必要再说什么“节哀”之类的场面话了。
她清清嗓子:“原来你就是我奶说的,村里唯一出去的大学生。可是这也太巧了吧!”
视线不由地往央仪身上掠过,路周很快点头:“是很巧。”
有缘千里来相会。
方尖儿完全信奉这句话。
最初和央仪成为朋友就是因为她们小时候在同一家幼儿园,同一家小学。后来搬了家,错过初中高中,又不约而同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去年起,央仪忽然搬到榕城,方尖儿也碰巧调动过来。前后相差半个月,简直没有比她俩更能捆绑的朋友了。
回去路上,方尖儿理所应当对路周放下警惕。
“你哪天回?”
在这里,出殡要选好天气。日头西斜了,阳光还孜孜不倦地洒下,斑驳光点将前面并行的两人照得格外柔和。空气中水汽氤氲,仿佛蒙了层滤镜。
这样柔和的一幕中,央仪忽得看见男生弯腰,将横亘在茂密草丛里的藤蔓拨开,勉强清理出更适合下脚的路。
他回头道:“小心。”
而后将枯藤扔到一边,继续回答方尖儿的问题:“可能过完这周。”
“太太太太巧了,我们也差不多!”方尖儿热情邀请:“要不要一起?我们有车,很方便!”
“可以吗?”
他的反问很轻,既像顺着方尖儿的话脱口而出,又像隔着她在问另一个人。
央仪将脸藏在几乎被汗浸湿的竖领下,听方尖儿豪气地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