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鸣抄兜而站,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样?”
“医生看过没什么大碍。”黎敏文笑着把医生送到门口,再转身,神色淡了淡,“怎么现在才来看你弟弟?”
孟鹤鸣挑眉:“我早来了他会早好?”
“……你要多关心他。”黎敏文皱眉,“你们是一家人。”
“是吗,我还以为我不是。”
气氛就在这一句之后冷了下来,降至冰点。
黎敏文双手环胸:“孟鹤鸣,他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如果你这点大度都不能展现,那说明过去那么多年我对你的教育很是失败。”
孟鹤鸣笑得温和。
他在想,她嘴里说的教育指的是教他怎么在父亲和大哥面前藏拙,等着机会反咬他们一口;还是教他忍辱负重,随时随地都要在人前装出谦谦君子的模样;
亦或者说,是心要狠,咬到嘴的肉打死都不吐。
这些确实都教过。
唯独没教他怎么真正的兄友弟恭。
他越过黎敏文,撂下一句:“比起现在教育我,不如多关心关心那位吃过很多苦的弟弟,把他的教育补回来。”
孟鹤鸣毕竟是现在孟家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即便在黎敏文这栋别墅里进出,依旧一路畅通。
他迈上楼梯,还未踏入三楼,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药材味。
佣人端着餐盘往下,见到他立到一旁。
孟鹤鸣朝他点了下头,继续往上。
路周就坐在三楼起居室的沙发上,黑发柔软地耷在额前,瞳孔也是纯粹的黑。他听见脚步,站起身,与那位总是一丝不苟的哥哥对上了眼。
路周怔了一下。
因为一丝不苟的哥哥衬衣上布满褶皱,发胶也因为空气中过分的湿度失去效用,额发散了几缕,就像刚经历了一场长跑。狼狈和矜贵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他并不觉得对方会因为自己淋了雨急匆匆地过来探望。转念想到来得恰到好处的医生,路周仿佛明白了。
他捧紧手中药碗,“是嫂子也病了吗?”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沉静,像是那场暴雨落下之前安静又不可叵测的天空。
路周坐在沙发里,无声挺直脊背。
他的哥哥在他对面坐下,仿佛真的在关心。
“怎么一起弄生病了?”
路周哑口。
怎么,一起?
那一瞬间,路周想到央仪在怕孟鹤鸣,更害怕让孟鹤鸣知道她与自己的事。
他嗅到了一丝陷阱的味道。
放下瓷碗,路周偏头咳嗽数声,直到表情慢慢恢复。
再回头,依然是一张纯良的少年脸。
“嫂子生病可怪不到我头上。”他无辜地摊开手,“我跑回来路上碰到嫂子时她已经浑身湿透了,我想把雨衣让给她,她还不要,说什么反正都湿了不想欠人情。”
路周托了下腮:“嫂子是不是还没把我当一家人?一家人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在哪碰上的?”孟鹤鸣问。
路周不确定道:“花……田附近?”
“那么远的距离,你就让你嫂子淋着回来?”
“……”
半晌,男生小声嘀咕:“可她不要啊。”
孟鹤鸣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并不顺着他的话下去,语气倒像极了正常家庭里大哥数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