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有点儿冷飕飕。夜空黯淡,石鼓坪村的轮廓若隐若现,十几间高低不齐的房子错落有致,窗户里的点点亮光闪烁不定。
村东头一间低矮的树皮房里,一个乾瘦丶满脸褶皱的老头正盘腿坐在一张破椅子上,对着面前的少年慢悠悠地开口:
“跪下,给你爹发誓,你要睡遍文家的女人,给你爹报仇。”
尽管老头的声音软绵绵的,没什麽力气,少年还是不敢违抗,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去,问道:
“七爷,咱们家和文家有啥仇啊?”
这位被叫做七爷的老头,扬起了他那根形影不离的拐杖,但最终没有打在少年身上,只是在半空中画了个弧,又收回到了怀里。
“我说有仇就有仇,我还能骗你不成?”
少年名叫石宽,今年多大他自己也不知道。村里的张二嫂说他十八了,属虎。榕树下的石大叔又说他十六,可以娶老婆了。他也问过七爷,七爷却摇摇头说记不清了。
石宽家里就他和七爷两人相依为命,七爷还不是他的亲爷爷,村里人说七爷是落魄的前朝王爷,至今还留着小辫子。多年前,七爷流浪到了龙湾镇,被去赶集的石宽爹石虎带回了家,住在侧屋里。
後来,石宽的父母相继离世,还不会说话的石宽就跟了七爷。七爷会一些小道法,常常给附近村子的孩子收惊喊魂,换回一些黄米和芋头,把石宽拉扯大。七爷还送石宽去了学堂,认了几年字。
可惜石宽生性顽皮,不是今天偷跑出去灌老鼠,就是明天逃学去摘枣子,没学到什麽本事。
今天下午,村里的光棍石柱子带着他去隔壁老营村偷了只小狗,本来约好晚上在柱子家的破房子里炖了吃,结果他被七爷留在家里发誓。文家可是龙湾镇的大财主,房子几十间,家丁长工上百人,就算真有仇也报不了啊。
他可不在乎这些,只想快点吃到狗肉,於是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急不可耐地起誓:
“爹,我是你儿子石宽,我发誓要睡遍文家的女人,给你报仇!”
石宽起完誓,七爷也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下来,对着石虎的牌位鞠了一躬,严肃地说:“石虎老侄,宽儿他长大,我身体也不行了,是时候给你报仇,你在天有灵就保佑他吧。”
等七爷转过身,想再交代些什麽,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七爷气得抡起拐杖,狠狠地敲着地面,破口大骂:
“臭小子,跑哪儿去了?今晚别回来睡觉,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村西头单家独户的柱子家,石宽夹起一块热腾腾的狗肉放进破酸菜坛子盖里。没办法,柱子家太穷了,家里就两个碗,一个柱子在用,另一个有裂痕的刚才不小心打碎了,他只能拿这有缺口的坛子盖凑合一下。
吃了几块狗肉,嘴被烫得直呼气,他一边呼哧着一边看向柱子的床。那发黄的枕头下塞着一块红布,他猜肯定是从哪家屋檐下偷来的女人肚兜,笑着问:
“文家的女人嫩不嫩啊?”
柱子啃着狗骨头,顺手一扔,笑骂道:
“就你这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文家的女人你也敢想?晚上回去偷你七爷点钱,明天我带你去老营村赵寡妇家,让她给你开开荤,尝尝板鸭就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石宽手一挥,还没等骨头砸到,就把它拍飞了。他笑嘻嘻地说:
“别小瞧我,等我哪天得手了,偷条她们的裤衩子,到时候你可别求我给你闻。”
柱子和石宽年龄虽差得远,但两人是好哥们,对这种玩笑话压根不在意。柱子腆着脸调笑道:
“文大爷有四个老婆三个女儿,文二爷也有两个老婆一个女儿,个顶个的水灵,你想睡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