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电影院在顶层, 由于是周末，人流量还挺大的。但此刻电影院隐隐有些骚动——“这是情侣吗？都好好看啊！”

“是不是情侣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两个人脸上的巴掌印好对称啊！”

“小声点, 人家都瞪你了！”

“那个女孩子也好漂亮，不过我怎么觉得后面跟着的两个男生好奶呢！”

“是啊, 刚才我离得近了点，听到女孩子凶巴巴地问了一句吃不吃爆米花。他们都很小声的说了句不要, 结果就被塞了两桶。”

“好可怜哦。”这句并不是真心诚意的怜悯, 因为后面跟着一大串嚣张的笑声。

苏音又买了两瓶水, 双胞胎娇生惯养的, 在外面几乎不喝饮料，只要矿泉水。她这次选了一个科幻片，也没注意是什么片子，坐进电影院, 双胞胎愣是要一边一个坐在她身边。

现在的双胞胎很好对付, 比之后那种诡谲肆意的他们好懂。尤其是当上辈子最糟糕的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凶一顿就好了。

她没有仔细看电影, 她知道这两个人也没有看电影。他们抱着爆米花的手有点点颤抖，从刚才吃饭开始，他们就没有在正眼看她了, 低着头，屁话也不说了，像极了被压榨的小孩子, 慌慌张张，害怕极了。

不是怕被打。

苏音大概猜得出来他们再怕什么。就算是刚才在电竞酒店, 柠檬精说的气话也都是用来掩盖他们另一种惊慌。

——“我上次没有骗你, 他们就是两个神经病。”

他们这么骄傲, 在别人面前熊熊烈火般热烈的少年，其实也有怕的事情。

苏音若无其事地吃着爆米花，两个人抱着两桶爆米花，依旧没有看她。看这个片子的人很多，但她选的地方比较偏僻，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这地方很暗，暗得只能看到身边人的表情。屏幕特效轰炸，人的轮廓清晰无比。她听到了身边少年很小声地叫了她一声。

“苏音。”

“？”

“……你别怕我们好不好？”

爆米花在嘴里是浓得近乎窒息的香甜，轻轻一咬，这股味道在口中彻底爆发。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的苏音眼泪差点落下来。

——“你总是气我们，要用我们就对我们好好的，不用我们就把我们扔到一边。”

——“我们什么时候真的打你了？什么时候强迫过你了？！”

——“你就是不理我们……”

——“……苏音，你别怕我们啊。”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的男人似乎梦到了年少的事情，很小声很小声地呢喃，“我们不害你。”身边另一个男人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落在她身上的手无端滚烫。

一眨眼眼前还是电影院，大屏幕上播放着热情激昂的电影，特效轰炸，红红绿绿还挺好看。她忽然失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真不是什么好人，智力与父亲沾不上任何关系，但生父的冷心冷情却全然遗传到了她的身上。

少年的声音透着哀求，“我们真的有在努力看病，认真吃药。你不要怕我们好不好？不要怕我们，也不要气我们。”他的声音喃喃的，似乎和未来的男人声线慢慢重合到了一起，“我们不害你，不会害你的。”

“我们……”

屏幕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这么轻的，像是下一秒就能吹散的声音却顽固地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好几个人的声线，未来，过去，现在，重合在一起。

“我们只是病了而已。”

曾经他们有无数次机会对苏音下手，她初中那段时间危机意识太薄弱了，丝毫意识不到两个人的跟踪。每一次每一次都是犹豫着跟着……直到那个房间亮起了灯。黄澄澄的光每次都能让他们安心一点。

他们真的只是病了，所以才会想做那样的事情。

明明应该讨厌这个女孩子的，讨厌她爸爸夺走了自己的母亲，讨厌她比他们还讨妈妈喜欢，讨厌她脾气蔫坏。可是那个晚上，天这么黑，也只有她肯拿着蜡烛来找他们，听着他们骂骂咧咧的话去修电闸……

那是头一次他们从别人身上得到了一种叫做“安全感”的东西。

好半天女孩都没有任何动作，保持沉默，两个人的视线越来越黯淡。

直到——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朝一人伸了一只手，“爆米花，水。”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东 西递给她。

“怕你们什么？怕你们哭得太大声？！还是怕你们花钱花的太厉害了？！你们真敢想啊！”苏音冷嘲热讽道，“就你们俩？”

两个人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明晃晃地勾人的很，苏音都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