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光霁从没想过会有一个孩子。尤其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孩。他一贯是不喜欢孩子的, 但当这么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出现时，他还是迟疑了。

他读博士那段时间最辛苦，法学博士, 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打杂, 导师也不会发多少钱, 奶粉奇贵，他只能半夜从纷杂的资料中爬起来给她煮点米糊糊。室友被吵醒就蒙头骂娘。

他连忙道歉, 但眼眸中毫无歉意。

米糊糊吃不饱，小娃娃总是饿的哭。

凑活吧，能活着就好。她至少还能吃顿米糊糊，偶尔还能喝点奶粉，他几乎天天馒头加榨菜。

他冷漠地想着。苏光霁的童年也并不幸福，每天萦绕在耳边的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父亲冷淡的言语。她妈妈真的很漂亮，可惜这么漂亮的人眼光却不好, 嫁了个自认为是“潜力股”的人, 结果最后窝在三十多平米的出租屋里，绝望自杀。

他对于童年最深的印象就是呛得难闻的出租屋和母亲苍白毫无生气却已经美丽的面容。

就连前来调查事故的警察也在私下惊叹了几声她的美貌。

从未体会过亲情的人也不可能给别人任何情感。尤其这孩子还很爱哭，看着娇娇软软，哭起来哇啦哇啦，但……私下里还挺凶巴巴的？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家小孩把同龄的小朋友打哭了, 忽然觉得很有趣。

吃不饱的小朋友打架却很厉害，凶巴巴的，也不会输，还会抢别人小孩的零食来给他, 是的, 给他。

他当时就愣住了。

三头身的小娃娃举着手里的薯片, 丝毫不管身后另一个奶娃娃好大声的哭泣声，虽然是另一个奶娃娃先挑衅的。小时候的苏音眼睛特别漂亮，璀璨明亮，像是最晶莹剔透的宝石，仰头又把手里的薯片举高了点，想要给他。

苏光霁忽然笑了，给她换了更昂贵的奶粉。

那时候真的穷，一个月几百块的补助，供着两个人吃饭，也没钱出去租房子，只能凑合在宿舍。博士宿舍是双人间，他的室友是个富二代，也是他未来的律所合作伙伴。表面和他关系亲密，实际从来不会伸出援手，他总是笑着把手搭在他肩，用着逗弄猫狗的语气逗弄着小孩，口中道，“要我说啊，你把这孩子扔了，早就活得潇潇洒洒了，何必呢。”

“毕竟是自己的小孩。”

苏光霁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漠然，语气却很温和，像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孩子一般。

“你啊你，就是因为太固执，所以才过成这样。”室友摇了摇头，道：“上次你就不应该开口找老李要打工费，现在好了，他都不准备让你毕业了。你以前都忍了这么久，怎么这会不忍了？要是毕不了业，你们这两父女可能就要去喝西北风了。”室友幸灾乐祸道。他这种家庭的人也不太在乎能不能毕业，反正都已经过了法考。

他面对明显的挑衅，不急不缓地道：“总能毕业的。”

大抵是这样温和的反应太过无趣，他的室友很快就没了兴致，径直出去跑吧泡妹去了。

而他则是去了网吧，把一些资料发给了学校举报邮箱，另外发了些照片给“师母”。做完这些的人关闭了刚申请的邮箱，顺道把一张从别人那里便宜买来的电话卡给冲入了下水道。

虽然现在电话卡已经实名了，但一些落魄的人给个一百块也肯卖。

做完这一切的他在看着他的导师从院系领导办公室出来，面如死灰。当天下午就有一个女人径直闯进了学校，演了好一出家庭伦|理大戏。最后老李被学校开除了，他们这些学生被顺顺利利地过渡给了另一位导师。当然也有人查邮箱，查电话卡，可惜早就没有任何线索了。

“是你做的吧？”某天室友忽然开口。

苏光霁保持微笑，并没有说话。

那是头一次室友的目光中带上了警惕。但那个时候室友依旧没有动任何合伙的念头，他就算再聪明，但这行业拼资金拼人脉，有时候业务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个打工仔。可他怎么可能止步于此？

苏音小时候容易生病，他就带着她常常出入医院，医院这种地方也有VIP病房，那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而苏音小时候长得相当可爱，这大抵是他们苏家最有优势的地方了，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林母。

宛若西子般病弱美丽的妇 人，而且……丈夫刚刚去世。

很好的目标。

苏光霁关闭网页，戴上了眼镜，眼镜多少能中和他的攻击性，让他显得更加无害。幼年的家庭告诉他，爱情毫无意义。

他看不上为情自杀的母亲，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给自己的皮囊堪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