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恪治理燕峤多年,时不时便要同那些世家打交道,他心底清楚,往往最爱以清流雅士自居之人最是吝啬刻薄。
“儿有一计。”
“你且说。”
姜舒缓声道:“无需说服所有世家,只需挑其中门第最高的几户,晓之以理,并许以好处,令他们放低粮价,其他门第稍低的自然会跟随效仿。”
“各家大宗子弟早已随圣驾移都,留在城中的不过是些看护家产的旁支疏宗,又何来门第最高?”
“父亲仔细想想,其实还是有的。”
姜显思索片刻,倏而轻轻抽了口气:“阿弟所指的,莫非是谢氏七郎?”
谢氏?
姜舒眨了眨眼,一时没想起来他说的是谁,摇摇头道:“我说的是昭南县令崔景声。”
闻言,姜显明显眼眸一亮。
若说南地世家以逐江谢氏为首,则北地高门中必然是襄郡崔氏最为显赫。
姜舒所说的崔景声,正是出自襄郡崔氏最大宗的一支,其父乃位列九卿之席的大司农崔纵,其祖父崔澜更是德高望重的当世大儒,当朝太宰。
正因出身如此清贵,他才能在弱冠之年便出任燕峤郡内县令。
要知道在原本巽阳还是魏国都城的时候,这可是个相当不错的差事。
当然姜舒选中他还有一个原因,崔景声在他的书里不大不小也是个配角,他给此人的设定用八个字概括,便是才思清明,德行忠厚。
之前魏国迁都,崔景声若想离开也就是他父亲一句话的事,但他此时依然安分地待在昭南县,就说明此人仁厚忠义的人设是立得住的。
“崔铭此子我见过几面,其容仪俊爽,为政清简,是个通达时务之人。”
“父亲认为阿弟之策有可能成功?”
姜恪点头:“或可一试。”
姜显略显振奋地起身:“那儿便亲自去昭南县一趟。”
这时,姜舒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兄长之前所说的谢氏七郎可是谢太傅那位体弱多病的幼子?”
“不错。”
果然是这样!
姜舒隐约记得自己写家族谱系时,为了让太傅谢闲人设丰满,随手带过地写过他有个得肺病的幼子,这个幼子因为身体太脆弱,没能跟着一起南迁,后面甚至还没等匈奴破城,便病死在了巽阳,这也成了谢闲一生的遗憾。
“倘若是这样,谢氏那边,我或有办法一试。”
姜显微微蹙眉:“阿弟有所不知,谢七弦病重多日,闭门不见客,你怕是去了也见不到他。”
“我有办法,不过要推迟几日。”
姜恪抬起眉问:“你有何办法?”
姜舒:“此法不一定能成,暂且保密。”
“不可胡来。”
“儿有分寸,请阿父放心。”
比起姜恪还对小儿子的行事仍存有疑窦,姜显倒是对弟弟大为改观,对他所保密的计策也颇为信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谢氏那处便交由阿弟,为兄今日出发前往昭阳,希望能劝动崔景声低价换粮。”
姜舒朝他拱手:“辛苦兄长。”
姜显微笑着回礼:“兄弟亦然。”
见兄弟二人如此和睦相亲,姜恪被战事烦扰的心情也稍稍舒朗了些许,感叹道:“若是事情进展顺利,三日后,招募流民开荒之事便可顺利开展了,希望还来得及。”
姜舒无法告诉他匈奴大军来袭的准确时间,只能心中暗答: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
在后堂用过午饭,姜舒沿着长廊返回后宅,一边走着,一边在脑中思索有关荀凌的记忆。
之前自己在荀凌走后莫名产生的心慌情绪实在令他在意。
这次无人打扰,他倒是顺利回想起了原主和郡都尉相关的记忆,只是回忆得越多,他心中便越是惊愕,片刻后,他突然加快脚步朝自己的院落奔去。
院子里,之桃正在打扫走廊,见姜舒步履匆匆地跑回来,关心地叫了句“郎君”。
姜舒无暇回应,冲进屋里后便朝着书案旁的书架而去。
凭着记忆在书架上翻找许久,姜舒终于在一长盒中翻出一卷画纸,展开正是一幅男子画像,旁书“谡谡如劲松下风”,是谢太傅对荀凌的评价。
还真是!
事情发现得过于突然,姜舒心态有点崩了。
他虽拥有原身的记忆,但并不与原身共情,他也是联系起所有和荀凌相关的记忆才推测出了这个结果——姜殊或许是个断袖。
作者有话要说:世目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世说新语·赏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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