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送了个红薯过去,就换来了一份谢愔请他一同出游的邀请函。
起初他是觉得有些为难的,仓曹公事繁忙,他还真没什么时间浪费在游玩上。
不过考虑到谢愔之前病重,怕是很少有机会出门,这下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想和朋友出去逛逛也是人之常情,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出游日定在七天后,虽说要出门游玩,姜舒却也没做什么准备。
倒是之桃听说此事,特意为他挑选了一套靓丽的绯色衣袍,还想为他搽粉画眉,好好打扮一番,然后通通被姜舒以上班快迟到了的理由给拒绝了。
他照例穿上自己素淡的青色衣衫,什么配饰也没戴,拿着两个蒸饼就去了官署。
在仓曹署处理了不少事务,直到守卫通报谢府车架来到衙署门外,他这才不急不缓地和崔佺交接公务,带上两个僮仆出门,坐上了谢府的牛车。
谢府牛车大而华丽,车厢内布置尤为豪奢。
以翠绿琉璃珠帘为屏,斑斓羊毛地毯铺地,中央设有凭几案桌,案上还摆放着棋盘、香炉与点心甜汤,好似一个小小房间。
姜舒走进车内时,谢愔正倚着凭几闭目养神,相对昏暗的光线使得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静谧美好得像是画中人。
听到动静,谢愔睫毛微颤,抬眸投来目光。
姜舒对上他的视线,漾开一个浅浅的微笑:“处理了一些公务,让谢兄久等了。”
“我也才到而已。”谢愔端正坐姿,抬手示意道:“姜掾请坐。”
姜舒在他的对面盘腿坐下,目光扫过对方的脸庞,发现比起上次见面,谢愔这回不论是气色还是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他穿了套绛紫的素罗衫裙,紫棠色的绫纱外衣轻盈飘逸,这颜色在他人身上或许过于浓重,在谢愔身上却只显得尊贵华美无比,恍若一朵雪中盛放的睡莲,神秘而庄重。
这时,姜舒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穿之桃给他准备的那套绯色衣袍,否则他们二人站在一起,大红大紫的未免太刺眼了些。
似乎注意到了姜舒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谢愔抬起眼问:“姜掾在看什么?”
姜舒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遗憾未能见谢兄穿那套‘霓裳’出门。”
毕竟是他花了五百积分兑换的。
“霓裳?”
“就是我送你的那套衣裳,”姜舒从容解释道,“‘青云衣兮白霓裳’,仙人衣当有仙人穿,初见那套‘霓裳’时,我便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谢兄更适合穿它了。”
约莫是他夸得太直白了,偏偏眼神又十分透亮纯净,谢愔难得感到自己有些难以招架,愣了一会儿才道:“你很想看我穿吗?”
“想自然是想的,不过衣服既已送给谢兄,你想穿便穿,不想穿便不穿,也不必管我喜好。”
关于衣服,姜舒也就随口一提,很快就转移话题问起正事:“此行可有目的?”
“只想去大市走走,其他暂无想法。”谢愔回答着,端起杯子喝了蜂蜜梨汤润喉,片刻后又问:“姜掾有什么好去处推荐?”
姜舒思索少时,说:“大市繁华已不如从前,去那消遣不了多少时间,谢兄若是不急,不如先同我去西城门一趟,待到回城时,我们再从景清街回,如何?”
“可以。”
姜舒略感意外地扬了下眉角,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你不问问我去西城门做什么?”
“自从府尹下令教民耕种,西城门外每日都有诸多百姓聚集听课,姜掾想必是去巡察的。”
“的确,”姜舒笑了笑道,“既然要出游,不如去看看平日不常见的事物,谢兄时常在食案上见到粟米做的粥,麦子做的饼,不过应当很少见它们生长在田间的模样吧?”
“嗯。”
“那便一同去瞧瞧?”
“好。”
商量完毕,谢愔便吩咐车夫驾车去西城门。
不一会儿牛车缓缓起步,一摇一晃的,带动琉璃珠帘清脆碰撞。
·
说是去西城门巡察,然而考虑到城门外杂乱的人流与谢愔娇贵的身体状况,当牛车驶出城门时,姜舒并没有让车夫在附近停留,而是令牛车继续直行,朝姜氏农庄而去。
这次过来突然,没提前通知农庄管事,不过在僮仆通报过后,刘管事还是很迅速地来到了门外迎接。
姜舒刚下牛车,对方便热情地凑了过来,高声道:“郎君来得正好,您要的绿豆粉条我给您做出来了,正打算送去郡府,您就来了!”
“是吗,拿过来给我瞧瞧。”
刘管事连连点头,刚要派人回去取,一转头瞧见被仆从搀扶下车的谢愔,顿时呼吸一滞。
直觉让他猜出这位衣带流光的男子身份定然不普通,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郎君,这位是?”
“谢氏七郎。”
“谢氏!”刘管事抽了口气:“可是逐江谢氏?”
姜舒点点头。
刘管事又倒吸了一口气,然后紧闭上嘴不再多问。
纵然谢愔并无官身,但“逐江谢氏”的名头便足以压得他们这等平民百姓战战兢兢,喘不上气了。
于是姜舒就看到在自己面前谄媚献物的刘管事,在见到谢愔过来时就只是俯首行礼,头也不敢抬,唯恐惊扰了贵人。
回头看了看谢愔,姜舒心忖这难不成就是贵族气场?
“行了,别低着头了,”姜舒问刘管事,“今天没给农户上课吗,怎么还有空到这来?”
“今日是李大上课,他在田间教他们做肥料呢,这不是仆擅长的,就让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