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视线落在他苍白修长而又不乏劲力的手指上。
看着那指尖在弦上娴熟地抹挑勾剔,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浮现起白日那番由润唇膏引发的对话来,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姜舒轻轻蹙眉,托着下巴的左手指尖轻按着发烫的耳垂。
心忖,这般幽雅空灵的琴音之下,自己依旧静不下心来,净想着那些轻薄事情,他可真不是个人啊!
仿佛察觉到他所思所想,谢愔停下了弹奏,问:“困吗?”
“还好。”姜舒抬起眼来回答,视线倏忽从对方月光般沉静的双眸转移到弧度优美的淡粉双唇上。
好看,想亲。
他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见眼前人倏尔靠近过来,紧接着,一个轻吻印在他的唇上,一阵暗香袭人。
谢愔稍稍后退,眼睫低垂,薄唇轻抿着,显得有些冷艳的样子,宛若一朵冬夜盛开的白玫瑰。
但姜舒知晓,这朵玫瑰的花瓣是既柔软又温热香甜的。
四目相对少时,他忍不住按住对方的后颈,抬头又亲吻回去。
害羞也好,焦急也好,一切情绪仿佛都能传染,两人互相触摸对方的面颊,不顾胳膊压到琴弦发出的声响,胸中燃起温热的火苗。
过了片刻,姜舒停下动作问:“你的那个什么宫廷秘方呢?”
话说出口,姜舒见到对方短促地笑了一下,他无端脸红起来,心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着急了。
为了掩盖这股羞涩,他故意一本正经地辩解:“笑什么,此乃世间常事,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谢愔注视他在灯火下格外清亮的眉眼,收敛笑意道:“主公所言甚是,愔不知趣,今后还要主公多指教。”
指教个鬼!
姜舒算是发现了,此人分明对一切都谙熟于心,却最喜欢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故意说些引人遐想的话语,来看他的乐趣。
若想反制,就得比对方脸皮更厚,更死皮赖脸,偏偏姜舒差的就是这点厚颜,每每对上谢愔,他的三观总是不由自主就跟着对方的五官走了。
他兀自反思了一会儿,谢愔已起身拿来了一只青瓷小罐。
掀开上边的丝绸封布,脂膏的表面在灯火的炙烤下微微融化,飘逸出一股木质与药材混合的浓郁香气。
香味确实相当的浓厚……
姜舒心道,一想到里面的东西所要使用的地方,不由又紧张心焦起来。
谢愔目光温润地看着他,问:“时候不早,可要就寝?”
姜舒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想也不想地应声:“好。”
·
屋里的婢仆早已被识趣的徐海清了出去,房门紧闭着,仅在窗边开了些许透气的缝隙。
夜露涔涔,寂静中响起好似夜风卷起落叶般沙沙的摩擦声响。
微风轻拂帐幔,暖炉旁点着熏香。
熏香浅浅的白烟徐徐上升,与脂膏融化时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结为了浓郁得有些令人窒息的暖意。
两人都感到自己像泡在了满是花瓣的热水里。
姜舒抚摸他的发丝,拿下白芍花簪,满头青丝立即沉重地散落下来,凉凉地滑过手肘。
乌黑柔顺的长发在昏黄烛光下泛着令人着迷的光晕。
倏然,姜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制止对方的动作问:“等会儿,不是你想试用吗?”
“主公一日万机,应由我来服侍你才是。”谢愔回答得理所当然。
姜舒无声地注视他半晌,随后松懈了力道,仰面枕在软枕上。
心里妥协道:好吧,虽然和他所想的有些出入,但只要是谢愔,其他倒也无所谓。
随冬夜欲深,窗外刮起寒风,一阵阵呼啸着,吹得窗棂上凝结的水露不断震颤。
屋子里的烛火不知何时都熄灭了,仅剩下床头一盏,闪耀着黯淡慵懒的光芒。
火光经过轻纱柔和的过滤,在摇动的丝质床幔上映出一圈圈斑斓绚丽的光斑,恍惚中,好似幻化成了海面倒映的星晨。
星影鲜烈地流动着,绽开犹如梦境版不真实的颜色,一轮接一轮地漾着涟漪……
姜舒感到自己快要被头顶不断流动的星光晃晕了。
渐渐的,视野中所有的亮光皆聚集成一点,变成了耀眼的白光,犹如沉入海中的雪亮的月色。
他像被这炫目的光芒刺中了双眼,不禁紧闭双目抱住对方的脖子,费力地大口呼吸着。
静默的氛围持续许久,姜舒睁开湿润的双眼,怔怔地喃喃道:“我方才……好似拥住了明月。”
谢愔唇边泛开微笑,一边轻抚他的头发,一边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低声回应道:“我亦揽住了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