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瓦房的院落里鸦雀无声。
常知县面色铁青沉声对一旁带来的衙役吩咐:“速去将赵典吏给本官请来,一并去将那恶民赵忠孝父子带到此地来;今日本官便在这里好好将舀水村这不正之风肃清一番!”
一番正气凛然之语道出,院子里更是人人自危,只觉这便是官老爷们的官威,着实吓人。
随行衙役眼尖手快,见顶头上司常知县打算在这里审案,一时半刻不会离去,忙去屋内搬来椅子,常知县这才坐下。
随即又使唤衙役为穆苏也搬来一把椅子,这里仅有穆苏一人能与常知县同座;穆苏原本方才便欲告辞,如今却知一时半刻他是走不了了,常知县今日这场清官断案的戏码他是必看不可。
只因这场戏远就是因着他才演的,穆苏很是心知肚明,也不推脱便在院中同常知县一起坐下了。
同村路程并不远,很快今日抢水之战的带头人赵忠孝及其三个儿子也都被带到院中;穆苏也看到了今日被称为四叔的那人,原是赵忠孝的二儿子,家中排行第四;前头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
不过河上见时一脸狠色,行径十分嚣张,动手狠辣;如今却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两名粗壮的衙役压着手臂禁锢着让其跪在地下,面对身着藏青色官袍极具官威的知县大人,一切嚣张气焰都偃旗息鼓。
其父赵忠孝多吃几十个年头的粮食,明显老练且胆大些向常知县开口求饶:“草民拜见知县大人,草民历来老实本分从不敢做作奸犯科之事,还连累子辈;不知所犯何事还求知县大人宽恕,草民定认真改过。”说着说着老泪纵横,面上敬重、畏惧、迷茫、悔过真诚之意尽可看见。
“哼,本官得知你倚仗族中粗壮汉子人多势众霸占水源,只管自家田亩水荫灌溉,且时常欺辱同村外姓之人;还伙同同族中人与魏姓族人打架斗殴,抢夺水源是也不是?”常知县面容冷峻,言语冰冷,越到后面声音愈发大了起来,此刻若是有惊堂木敲响震慑效果许是能加倍。
不过就算没有,院中这些不曾见过世面的农户也是吓的三魂丢了七魄,赵忠孝身子一抖,连忙回话:“没有没有,草民实在是冤枉啊,大人可莫要听信了旁人的胡言乱语;草民确乃舀水村大姓,祖上家业也有良田几十亩,算得上舀水村头一份,且这些田地都是上好的水田,可却从不曾霸占水源,欺辱他人;盖因草民家中田地接近河水,水源也离得近,自然这河水流下来便是先灌草民家的田地,家中田地又不少,每每种稻时节家家皆要引水,按理来说本就是先近后远;可有心之人嫉妒草民便心有不满说我抢占水源,每每便一起针对草民家。”
这赵忠孝说的越发伤心,只叫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家中有几个孝顺儿子,近些年年岁渐大,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血气方刚见不得老父亲受委屈;每每便同他人争论,后来更是闹到里正那里请求主持公道,里正为魏姓族人向草民言明不好说话偏袒任何,便想了个法子说以后每年小满引水种稻时魏、赵两族皆出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比划比划,谁赢谁先灌;乡下粗鄙之人哪里懂得什么文雅之道,尽是石子打鸟、摔跤、掰手腕、举重这些粗鄙的比划,可从未做什么打架斗殴之事。”
一通哭诉下来竟然瞬时将此局面给反转了过来,常知县眉头拧的愈发紧了,颇有些不耐,调转矛头直指魏里正:“魏里正,方才赵忠孝的话你都听到了?可有何解释?”
魏里正面上有些慌张,匆匆开口反驳:“大人,绝非赵忠孝之言;他家的田地确实是接近河水,离水源近,可村中其他村民怨言不无道理,每家每户皆有税收,皆要缴纳粮税还要自家糊口;每逢种稻引水之际这赵忠厚便仗着自家田地位处优势,丝毫不曾顾忌村中其他村民,非要将自家田亩蓄水且灌溉十足,挟私利以谋利不顾他人,这才引起众怒;草民以为顾大局,每家每户皆能缴上粮税,能养家糊口才是大理;后来两族事情闹大,草民确实同意了两族各出些年轻小伙子比试来争夺,却是不想赵忠孝曲解草民话中之意演变成了动手甚至利器相向。”
说着,停下来看向端坐一旁的穆苏:“此事穆举人可以作证,绝不是什么石子打鸟、摔跤、掰手腕、举重之类的;当时那镰刀便差点劈到了穆举人。”
突然被提及,穆苏只得向看向他的常知县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如此,穆某看到的确实并非什么比试而是聚众斗殴。”
魏里正一番话也是颇有道理,最重要的还是税收之事,确如所言缴纳粮税的又不止赵忠孝一人;若是到时候整个舀水村仅有赵忠孝一人缴的上税,那吃瓜落的可就是他常知县了。
毕竟赵忠孝又不能替舀水村所有村民缴纳了粮税,粮税收不齐他这个当地父母官可是要负全责的,上面的人只会拿他是问,哪里会管这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