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静悄悄的,忽然“咣当”一声,震醒了所有人,一看,却是乐安马车旁边一护卫,刀掉在了地上……
没人关心护卫的刀掉不掉。
众人又默默把视线转回去。
转回去,便见日光下少年灼人的容颜熠熠生辉,配上他那灿烂的笑,几可与日光争辉,不开口便是天上地下第一美少年,开口——
“在下身康体健,略通文墨,稍解风情,身家清白,祖上八代无作奸犯科之辈,秉性淳朴,自幼及今从无不良嗜好,不□□,不赌博,不酗酒,无家累,无欠债,无仇敌。”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四下里依旧静悄悄,众人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恍如木头桩子。
“所以公主,您要不要……郑重考虑一下?”少年又眨眨眼,眼角含笑,嘴角含羞,而满身满脸,似乎都写着大大的“真诚”二字。
“好啊。”
“嗯——欸?”
少年红唇微张,黑白分明的双眼圆睁。
“公主,您是说……会考虑一下吗?”
“不是。”乐安摇摇头。
少年肉眼可见地沮丧了些,双肩下垂,眉眼委屈巴巴地耷拉下来,仿佛大风摧折的水中蒲苇,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乐安又仔仔细细看他委屈巴巴的脸,和即便垮下双肩,背脊微弯,也依旧如松如竹的身躯。
满意点头。
“我是说,好啊。”
“我府上正缺个驸马,我觉得,你不错。”
少年眨眨眼。
又眨眨眼。
红唇缓缓张开——
“咣当!”
又一声震响,少年,乐安,以及宛如泥雕木塑的其余所有人等,都朝声音望去。
仍旧是那位护卫。
再度惊掉了刀。
*
依旧无人在意刀。
人们的视线再度转回去。
便见华丽的马车之上,那位金尊玉贵的乐安公主,又发话了。
“不过,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声调悠悠,慢条斯理,仿佛逗弄地上打滚的小猫儿。
小猫儿·睢鹭少年闻言,两眼巴巴:
“回答错误的话,您会改变主意吗?”
“不会,这些问题没有对错之分。”她又看少年一眼,“不过,若你回答完问题突然扯下□□,说你这张脸也是伪装的,那,倒是极有可能会变。”
闻言,睢鹭立刻自信地揪住自己的脸颊。
白玉似的手指揪着白玉似的肌肤,几乎是立刻,脸颊上便泛起一道红痕,若是离近了,还能看到那红痕和透明皮肤之下浅浅细细的血管。
少年把自己被揪红的一边脸扭过来给乐安看。
又拍拍胸膛道:“公主您放心,这张脸,如假包换。”
乐安:好吧,她信了。
不过少年还有问题,“公主,还有一个问题——”
他疑惑地又真诚地发问:
“□□是何物?如人皮一样的面具?戴上这种面具便能立刻改换人容貌吗?若是的话,嗯……哪里有卖?”
“哦,话本子上看到的。”乐安摊摊手,“现实中,大概约莫估计肯定是没有的吧。”
“啊?”
睢鹭傻眼了,看着乐安的眼神仿佛控诉戏弄猫咪的无良主子。
“咳咳。“乐安轻咳两声。
”好了,现在,该我提问了,我希望你如实回答。”乐安道。
“好。”少年道。
她望着睢鹭的眼睛,睢鹭也回望着她的眼睛。
“你多大年纪?”
“差三年及冠。”
“家中可有定下婚配?”
“未有。”
“为何?”
“父母早逝,无心于此。”
“那为何此时又想?”
“漂泊多年,倦鸟栖枝。”
“栖息过后再飞走?”
“不,人苦不知足,切不可既平陇,复望蜀。”
“你知道我是何人?”
“大梁乐安公主,李臻。”
“你明白何为驸马?”
“说文曰:驸,副马也,后人段玉裁注,副者贰也,非正驾车皆为副马,意即天子所乘正车外,随侧而行的形式规制相等的副车,以作遮掩保护之功。后因常有尚公主者任驸马都尉,是以称其驸马。”
“所以?”
“所以,公主为正,为君;驸马为副,为臣。而君臣需相济,正副需相和。”
乐安笑了。
“你有一副好口才。”
睢鹭也笑:
“不敢,句句肺腑。”
“我可不需要你的肺腑。”
“臣知晓,公主需要我的脸。”
这就臣了,真会打蛇随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