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有先见之明。
于是甭管真心还是假意,试探还是恭贺,统统拒之门外,索性放眼满京城,就没几个公主府不敢拒的客,乐安发话不见客,那就谁也没办法。
于是那些吃了闭门羹的访客的郁闷且不提。
晚间时,因为早上目睹荣郡王挑衅乐安,却转眼便被打脸的戏码,耐不住想要炫耀的冬梅姑姑出去转了一圈儿,名义上是为跟公主府左近几个相邻官宦人家的老姐妹们联络感情唠唠嗑,实则就是专程埋汰那不要脸的老郡王的。
结果,冬梅姑姑一回来,就给乐安带回个大消息。
“那姓齐的真跟人解除婚约了!”
冬梅姑姑说着从老姐妹们那里听到的大新闻。
“说是刘家主动提出,刘大学士亲自登门,说什么齐大非偶,不敢高攀,一应聘礼俱已归还,望两家往后以君子之礼相交,不负前路。”
冬梅姑姑一边说着一边啧啧。
“这读书人就是会说话,原本闹退亲,不管怎么说女儿家总要吃些亏,可我听着,如今外头竟然许多人都在说齐家不地道,刘大学士落落大方好风骨,不贪恋齐家权势,是真心为女儿着想的好人家,娶妻嫁女,就该寻刘家这等人家。”
乐安听到这里,总算抬了抬眉头。
“那齐老夫人没闹?”她问道。
“哎呀,这你可问对人了。”冬梅姑姑一拍大腿,说起那位老冤家的倒霉事儿便眉开眼笑,“闹了啊,怎么没闹?原先信誓旦旦,说除非拿刀架她脖子上,不然亲事都绝不能退,可她能逼自己儿子,还能逼人家刘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窝里横罢了,哼!”
又道,“听说她还去找人家那位刘小姐,想求人家不要退婚,哎呦呦,可真是老脸都丢尽了,好在人家刘小姐脑子清醒,不吃她那套,说百善孝为先,她自个儿不敢擅自行事,亲事悉数由父母做主。那老婆子平日不是最爱拿孝道说事儿嘛,这一句话就把她给堵死了!”
说着,冬梅姑姑还恨铁不成钢地摁了乐安脑门儿一指头。
“你当年要有人家刘小姐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那样儿了!”
平白被骂·乐安:?
好吧,这样看来她的确笨了。
不过那位刘小姐,可真有点意思啊。
乐安笑眯眯地想。
*
发生再大的新闻,日子该过也还是过,更何况乐安都闭门谢客了,更是丝毫不受影响,把门一关,任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她仍旧乐得逍遥。
不过,乐安可以躲,睢鹭却躲不掉。
圣旨赐婚的第二日,也是睢鹭去弘文馆上班的第二日。
仅仅一日之隔,许多事情却已天壤之别。
睢鹭仍旧向昨日一般,一大早便踏入了弘文馆,只不过身上的官服,由昨日的青袍变成了绯袍。
而昨日那些还以鄙夷唾弃占多数的面孔,却在一夜之间,几乎全部变得亲切友善起来。
“睢大人可要游览馆内风景?昨日事忙,怠慢了大人,实在是失礼失礼,不如今日就由下官带大人于馆内一游?”
“睢大人想要找什么书,随时吩咐小的就是,这书架上积了许多灰尘,可别脏了您的衣袍。”
“睢兄,还请您原谅在下昨个言出不逊,实在是、实在是……唔,哦!实在是昨日在下养了许久的爱犬不幸去世,在下心中悲痛不已,因此便控制不住自个儿的嘴,对您说了些失礼的话,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睢鹭既不惊喜,也无哀叹,只微微笑着,以如昨日遭受鄙夷冷遇时一般的态度,应对着这些陡然变脸的人们,随即礼貌但又坚决地拒绝了那些献殷勤的邀约。
当然也有仍旧“一身傲骨”,始终坚持看不起睢鹭这个“攀龙附凤者”的人,见了睢鹭虽不像昨日那般恨不得吐口唾沫,却仍旧白眼以对。
睢鹭也不在意,仍旧笑笑,甚至仍旧按礼数,向那些甩他白眼的人行礼,且是以九品校书身份,向那些按理说,已经反过来需要向他行礼的五品以下的小官行礼。
倒叫那些人愣愣了一会儿。
睢鹭也不管他们如何反应。
做完该做的,等到周身只剩自己一人,他整整衣袍,步向书架,准备挑选今日要看的书。
却在手刚触碰到书脊时,便听身后有脚步声。
步履沉重,不是练家子。
脚步声急促,可见来人心情激动,急躁抑或愤怒。
脚步已经距他不过几丈远却仍未出声,可见来人虽急躁却也迟疑。
……
于是睢鹭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仍旧准确无误地将看中的那本书从书架上取下。
《痊骥通玄论》,又称《马经通元方论》,是难得一见的畜牧之书,为马病经典《司牧安骥集》的注本和解答之作,睢鹭以前偶然看过《司牧安骥集》,知晓还有一本注书,于是今日便特意来寻,果然就在弘文馆浩瀚的藏书中找到了。
睢鹭拿下这本书,翻开第一页,发现这本居然还是配图的,第一页便画了匹姿态昂扬的骏马,又有素笔小字,在一旁标明了马身各个部位的名称。
睢鹭只扫了一眼马蹄子。
方才那沉重脚步声的主人便已经行至他眼前。
睢鹭终于抬起头。
却又立刻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书。
再又抬起头。
随即满脸惊讶地嘀咕一声:“咦……我的话竟然这么灵验吗?”
来人听到他的嘀咕,陡然停下脚步,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双眼简直像要把睢鹭撕碎。
睢鹭眨眨眼,合上书,对着脸颊上明晃晃一个伤口,且伤口形状十分肖似马蹄的来人,人畜无害地一笑:
“齐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睢·乌鸦嘴·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