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清,冷风“呜呜”地吹过大街小巷。
在这个咒灵横生的年代,就算是东京这样的国际性大都市,知名的不夜城,除了城中心还有两三条街道比较热闹,其余地区的人们都早早熄灯回了家。
穿着西装大衣的黑发男性走出深夜的地铁,紧了紧围巾,缩着脑袋匆匆走进昏暗的夜色。
谁都想早回家,尤其是这个年代,每天都有死人的新闻,意外,咒灵,人祸,尤其是入夜之后,不知比过去危险了多少倍,就算他自认胆子较大,也有时会怀疑黑暗中是不是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会害怕有穷凶极恶的混混拦路抢劫。但没办法,咒灵出现之后紧接着就是经济萧条,一波又一波的人失业,一层又一层的公司破产,前两天他亲眼看见有人从公司斜对面的大楼上跳了下来,当时他就站在茶水间抽烟,眼角余光看见有东西掉下去了,再然后就听说有人跳楼。
他们公司是做医疗器械的,幸运的在这波失业浪潮中勉强存活了下来,能活下来,有工作能养活一家老小,他们这些人对手上的工作自然也是十分珍惜。
加班也就成了没办法的事。
本来日本的加班文化就十分盛行……这也是没办法的。
男性在心里这样叹气,他想着妻子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想着昨晚吃剩的两三个橘子,想着这个月的开销,想着走过这个拐角就能到家了。
已经能远远看见自家窗户里透出暖色的光。
他用手捉住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打算看看时间,这时男人正好经过了路灯,路灯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低头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脚下,为什么是两个影子……
从他脚下延伸出的影子向前,是他自己的影子。
而另一个,从他左后向右前延伸,正好把他的影子横切成两半。
但他左边就是墙,他明明记得,那里没人……
想到这里,男人就觉得有一大块冰坨子从脖子根顺着后脊梁就滑下去了,他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抓紧了手机猛地回头,一时只觉得心都凉了。
那是什么啊——?!
只见路灯下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形影子,头发乱糟糟地拖到地上,有手有脚,但手脚长度及地,隐约瞥见身上没有衣服,但看不出男女。那东西见男人往前跑,好像是察觉到了视线一般,在男人看过来的瞬间,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比起人类,更像是石头雕出来的猴子。
那石头脸上咧着一个大大的笑容,抬起来的一瞬间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刺耳鸣叫,那叫声也像是猴子,它肩膀一晃,几个眨眼间已经到了男人的背后!
男人只感觉后脑勺风声一利,他反应很快,这时候也顾不得脏净,直接往下躺倒,正巧避过了那怪物的凌空一击。
这时候那怪物在半空,男人躺在地面,两双眼睛正对在一起!
男人明白,自己这是遇到传说中的咒灵了。
无数人失踪枉死的新闻在他脑内交织,男人咬牙想自己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离家不过五十米的道路上!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
他甚至来不及怨恨也许没有尽职尽责的咒术师,时间在这瞬间仿佛放慢了速度,他盯着那怪物的眼睛,电光石火间想起一件事,政府宣传中的咒灵,明确表示过很多咒灵都是在对上视线之后才会发动袭击,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刚才回头了?!
是因为他回头跟这个怪物对上了视线吗?!
比起意外,更难接受的是自己的自以为是才导致了的死亡。
生死关头男人拼命压榨着大脑,想啊!快想!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活下去!
“哎?亲爱的,你看这个?”前些天妻子的声音闯进大脑,当时,可爱的她偎依在他身边,举着手机给他看,那是一张从网络上保存下来的图片,上面是一只黑色的毛球,他记得妻子说:
“可爱吗?听说这是一种特殊咒灵哎,诞生于‘人对咒灵的恐惧’,据说普通人也看得见,并且好像——可以消灭咒灵。”
“其名为——幽。”
男人用力将左手的公文包往咒灵脸上掷去!
那东西长长的手臂尽头是仿佛野兽一样的利爪,一下就抓破了公文包,漫天纸张飞洒,男人顾不上被划破的手臂,翻身起来向咒灵身后跑。
在那里的路灯下面,有一只黑色的、小小的、像是毛绒玩具一样的毛球。
男人抓起那东西站住,对面站着那只咒灵,它慢吞吞地转身,尖利的爪尖上有血“啪”地落在地上。
怪异奇诡的猴面正对着他,那脸上刻着笑容,但怪物的眼神里却闪着贪婪的红光。
手臂上的血无声的洇湿了衣料,晕染出大朵大朵的阴影,男人顾不得疼,他打了个哆嗦,紧紧地盯着那怪物,甚至都余不出精力去喊救命。他无意识地大力掐着手中的毛球,手里的毛球仿佛是一个真正的毛绒玩具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他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但这时候再后悔就已经晚了,再一慌神,那怪物竟然已经冲到了近前!
猴面上咧开的嘴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等到了面前的时候,那嘴已经有人脑袋这么大了!
里面黑洞洞地,什么也看不清。
男人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手抬起来横档在胸前,一手前伸,他本意是想把那毛球扔出去,但那怪物来的实在是太快!在毛球脱手之前,那怪物把他的手和毛球一起吞了下去!
“咔!”
“啊——!”
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男人一声大叫,往外抽手,他猛一使力,抽是抽出来了,但只剩下一截小臂,手留在了怪物嘴巴里。
男人跌坐在咒灵身前,他终于想起来叫救命,眼泪鼻涕一起落下,他一边凄厉地喊着一边往后磨蹭,但奇怪的是,那咒灵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就那么僵在原地,没反应了。
只不过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男人一边喊一边连滚带爬的往后蹭,喊了十几声,虽然没有人援手,但那怪物却也没继续追击,这让男人稍微稳定了心神。
他哆哆嗦嗦地扯下领带给自己的手臂止血,一边想找不知道掉在哪里的手机报警求救,无意间再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吓得他感觉快要魂飞魄散——
就见那咒灵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消失。那东西此时像个被吹起来的气球一样,膨胀了两三倍有余,就在男人张嘴想喊的这瞬间,它就像个真正的气球一样,“噗”地爆开了。
在飞散的黑雾中,有数不清的黑色团子像雪崩一样从那咒灵的身体中落下,那些小东西蹦跳着四散开,一会儿就不见了。
按说男人这就应该算是得救了,但他提起的心却怎么都无法放下,那雪崩般的景象仿佛依旧倒映到他的视网膜中……
那不像是消灭……
更像是……更像是寄生和繁殖……
脸上凉凉的。
男人麻木地抬头去看。
不知何时,有云遮住了天空。
有丝线垂下,落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用左手摸了摸脸上的东西。
不对,不是丝线,是头发。
头顶上的也不是云,那是一团巨大的、由头发组成的黑影。它像是一朵流动的云一般飘在他的头顶,就听“咄咄”几声响,那四散分开不知跑去哪里的黑球、被那丝线般的头发穿透身体钉在了地上。
男人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彻底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