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未来——”
——谁?
有人拍他的肩膀。
“喂,未来,泡晕了吗?”
熟悉到让人落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哥哥?
那人凑近了过来。
月下未来睁开眼睛。
温柔到近乎温吞的男性正在看着他,黑发,褐眸,黑框眼镜放在旁边,关切的眼神像是春日里的一缕晚风,让人提不起戒心。
那是他的哥哥——胜生勇利。
眼角轮廓微妙相似的两人双目相对。
这里是自家后院的温泉池,他跟哥哥胜生勇利正肩并肩泡在温泉水里。
热气淼淼上升,胜生勇利摸索着从池边拿过眼镜,展开戴上,此时有些担忧地低头打量他,“你没事吧?未来。”
勇利比他高这么多吗?
月下未来迷茫了一瞬。
而且勇利不是生死不…知……
不知……
唉?
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水面上映出他尚且稚嫩的面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多大了来着?
14岁?
15岁?
啊对,15岁,他记得他好像是国中刚放假、是刚放假吗?好像是打了一早上游戏然后被哥哥拉来泡温泉?
为什么是温泉?
应该就是温泉。
好像有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但是……
“未来……你哭什么啊?”胜生勇利睁大眼睛,21岁的他已经是全国最好的花样滑冰选手了,身形偏瘦但不过分纤细,他比15岁的月下未来高出不少,慌慌张张地就要来架他,“是不舒服吗?发生了什么吗?”
“?”
“我哭了……吗?”
月下未来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眼睛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出泪水,透明的液体顺着弧线砸在汤池表面,月下未来迷茫的看了看手上的水……
“我不知道……”他盯着好像许久未见的亲人,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怀念啊……”
好像很多年没见过勇利一样……
明明每天都在见面的不是吗?
应该是每天都在见的……吧……
心里像是漏了个洞,一边有风吹进来,一边又有酸苦的水流出去,他近乎贪婪地看着兄长的面容,怀念的、渴望的、感恩的、悲伤的、心中的感情混杂在一起,他也有些搞不明白了。
胜生勇利架着他往外走,焦急中没注意到月下未来奇怪的眼神。
月下未来像小孩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眼睛不曾离开过兄长的面容,看着看着,突然又觉得委屈,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委屈。
他好像独自在荒原上跋涉了许久……
找不到亲人,失去了朋友,这个世界这么大,可他只有一个人。
于是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委屈也不知道该向谁说。
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现在就好像是他终于又找到了家……他觉得好难过啊……
但又忘了为什么难过。
巨大的茫然几乎要击倒了他。
思维仿佛停滞的钟表,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明明亲人俱在、学业顺利,他今年国中毕业,他跟朋友约好了要去同一所高中。他练了十年花样滑冰,前些天终于拿到了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的入选资格,马上就要站到梦寐以求的赛场上……前些天甚至还跟认识的前辈表白成功了……
明明全都是好事。
他迷迷糊糊地被哥哥拉出温泉,吹干头发,穿上衣服,偶像的海报在眼前一晃而过,狗狗跟着他们跑来跑去,毛茸茸的皮毛蹭在脚踝上有点痒,胜生勇利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月下未来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父母笑眯眯的面容在眼前一晃而过,姐姐远远对他们挥了挥手,有温柔的手担忧地摸了摸他的头。
哥哥推着一辆银灰色的自行车示意他坐上来。
去目的地的路上路过一座跨海大桥,今天阳光很好,湛蓝的天空与海水交接,远远有海鸥鸣叫的声音。
勇利背对着他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他仰头靠在兄长背后,因为太温柔了,他没有听清,闭上眼睛,仿佛连冬日的寒风也让人觉得温柔了起来。
“吱——”
自行车在目的地前停下。
这里是一家名叫“冰上城堡”的滑冰场。
前台的姐姐是哥哥的青梅竹马,少女模糊的笑容一闪而过,他们熟门熟路地打了个招呼,胜生勇利领着月下未来进门、刷卡、做热身、进冰场。
“唰——”
银色的冰刃划过雪白的冰面,带起点点冰霜,黑发的青年站在那里——他仿佛一直站在那里,他笑着向月下未来伸出手,“未来,来啊。”
月下未来后退一步。
胜生勇利安静地看着他。
月下未来张了张嘴。
有声音涌到嘴边。
没有声音。
他逃走了。
膝盖突然感觉用不上力气,他狼狈地、仓皇地、连滚带爬地从那片纯白的冰原逃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逃,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过量的感情冲击着他的理智,仿佛有警告的嗡鸣声从耳朵里响起来。
——他明明早就放弃了滑冰。
——他放弃了。
眼前的景象变的模糊了起来,冲出冰上城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月下未来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天这么快就黑下来,在路灯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制服,银色的头发,脸上挂着两片圆圆的黑色墨镜,那双宝石般璀璨的蓝眼睛从墨镜后面露出来一点,正在看着他。
是五条悟。
月下未来愣住了。
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