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把他放在了月下未来的手上。
“你带着棘和那个男人在外面等我一下?”五条悟看上去很轻松地说,“我已经联络了人过来。”
月下未来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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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悟很生气。”
“鲑鱼?”
月下未来和白色小熊并排坐在宅邸最外面的围廊上。
不知道五条悟做了什么,刚刚里面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建筑倒塌的声音,还有野兽哀恸的嚎叫,好像整座山都被搅得不得安宁。
然后有人来了,先是穿着穿着深色制服的咒术界相关者,然后是穿着西装的政府职员,之后还有医生,好像是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室人员,月下未来在里面看到了几个熟人,甚至看到了带着浓重黑眼圈的坂口安吾。
不停有人从这里进进出出,但没人来打扰他。
大家好像都认识月下未来一样,就算有人好奇的往这边看过来,也会很快被同伴给拉走,留给他一个善意的笑脸。
……和深藏的畏惧。
咒术师毕竟对负面情绪很敏感嘛。
害怕也是正常的,毕竟是能面不改色把刀对准自己心脏的人。
没有弱点,也没有欲望,唯一在意的对象还是那个最强的五条悟,但这样的人却拥有可以杀死夭那种怪物的战力,同样也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旦他想把刀锋对准谁,对方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他又不像五条悟一样明显有保护什么的理念,同样也没有五条悟多年积累的声望,甚至也不会像五条悟那样、强大到连仰望都觉得艰难。
被人畏惧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他可以理解,都可以理解。
月下未来平静地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小熊。
不,不是小熊,应该是狗卷棘。
是的,他已经知道这是狗卷棘了。
——五条悟的学生,咒言师的末裔,一年前在涩谷之变里受伤失踪,再见面,竟然变成……或者说被迫变成了一只毛绒熊咒骸。
“抱歉。”月下未来说,“抱歉,没能早点找到你。”
白色的小熊看了他一眼,低头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电子阅读器暂时性地充当了他的发声器:“您是在替五条老师说对不起吗?”
“不是。”月下未来沉默了下,“悟的那份他自己会说,我是在说…我这份……”
狗卷棘是五条悟重要的学生。
如果是由系统全力搜索的话,能早点找到这孩子也说不定,月下未来复活到现在也有五个月左右,对于受害者来说,就算早一天也好……他要是能早点……
手臂上柔软的触感打断了他的思绪。
月下未来低头。
是狗卷棘。
“没关系的。”小熊柔软的爪垫按住他的手,电子音流露出一股温柔的味道,“在这边生活其实还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甚至在试图反过来安慰月下未来。
“成为咒骸也没什么不好,不会冷也不会疼,无论如何,至少熊猫不会是孤独一人了。”他开朗的说,“不管您在后悔什么,我都愿意原谅您,所以还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月下未来抿紧了嘴唇。
他们这些大人,确实是太不称职了。
狗卷棘确实是个很开朗的男孩子,这种好孩子,不应该遭受这一切……
白色的小熊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玻璃眼珠清澈见底,“您能跟我讲讲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吗?这边太老旧了,甚至没有网络。”
月下未来点点头,他想了想,“其实我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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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五条悟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学生和他的恋人相谈甚欢的这一幕。
“你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啊,明明不论是未来还是棘、都是我先来的——”
月下未来:“?”
狗卷棘:“……”
五条悟凑过去挤在他俩中间,笑嘻嘻地问他们在聊什么。
但这种事怎么可能跟他讲。
之后月下未来随便找了个借口跑掉了。
这种时候,毕竟还是要给那师生两人一点独处的空间。
他以为他们还要聊很久,特意去找了个空无一人的高处坐下,但五条悟竟然很快就追了过来。
“那边结束了?”月下未来问。
“嗯……算是结束了吧,熊猫他们过来了,我让棘跟他们走了。”
五条悟在他旁边挤着坐下,眼罩拉下来挂在脖子上,他跟月下未来独处的时候一向这样,就算没有对视,也像是乐于展示自己一样会把眼睛露出来。
他这会儿倒不是刻意这么做,更像是习惯性动作。
五条悟不轻浮也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就会有大事发生了。
就像现在,他没什么表情地挤在月下未来旁边,看着脚下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额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半苍蓝的眸子。他看上去像是燃料耗尽的苍白石像,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有点累了,缺乏色素的皮肤在天色下显得有点过于苍白,霜白的睫毛缓慢的闭合,又睁开。
有些话不能跟学生说。
“那群人简直是丧心病狂。”五条悟看着那些忙碌的人影,用平静的语气抱怨,“有时候真的搞不清到底谁才是诅咒……那群害虫其实也不能叫做人类的对吧。”
“咒骸的数量还在清点中,保守估计不会少于五千只……”
他沉默了一下,补充道:“这种完全自立性人工咒骸,一只咒骸里面需要至少三个人类的魂魄才能成型。”
“……也就是说,保守估计有一万五千人受害。”
“这个实验从一年前就开始了,一开始是咒术界的那群老家伙,后来他们倒了。又被卖给了这些人。”
他垂着头,像是个失落的小男孩。
不知道他是在跟月下未来说话,还是只是单纯的想找个地方抱怨一下。毕竟这种话他没办法说给谁听,因为现在无论是谁来评价,都会说,比起让五条悟对人类失望,这三万人命也只是个小问题。
因为五条悟的情绪更重要嘛,所以他最好能坐在神龛里一动不动。
人类的错误就让人类自己去解决就好。
哪怕除了他可能没人会去做。
但五条悟不太想去说这个,他本来也不是太善解人意的类型。他只是懒得看那些人惊慌失措的脸,所以最终还是只能跟不会惊慌失措的人说一说:
“这些人的脑子大概有哪里有点问题,他们竟然真的打算拿这些咒骸组个军队。”
“这算什么?毛绒军队?搞笑到让人笑不出来的程度。”
“这些咒骸大部分都是最近成型的,可能是夭的原因吧……很方便浑水摸鱼……”
五条悟叹了口气。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调很平静,但其下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月下未来拉着他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这不仅是被害者甚广的事,还因为制作这些咒骸的技术、是东京咒高校长夜蛾正道的东西。
夜蛾正道对五条悟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虽然是被迫交出去的技术,夜蛾正道甚至因此被害,但归根究底,属于夜蛾正道的咒骸制作方法还是染上了无辜者的鲜血……那个正直又温柔的校长,也因此被玷污了莫须有的罪名。
五条悟反握住他的手,苍蓝的眸子从纯白的发丝后露出一点,那个失落的小男孩又不见了,他安静的对月下未来笑了笑,好像在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月下未来依旧能看到那怒火的残余。五条悟几乎不会为自身的受害而难受,却一定会又伤心又气愤的试图把罪魁祸首全都抓出来打死。
所以刚刚才有那么大的动静啊。
“刚刚棘还安慰我了。”五条悟看着他,“是你教的吧?”
月下未来若无其事地眨眨眼。
五条悟泄气地把大半的体重都倚在恋人身上,“竟然被学生安慰,真的好逊啊,我。”
月下未来环抱住他,好让五条悟可以好好的躺下来休息一下,管鞭围着身下窄窄的栏杆交织成网,托住了两个人的体重。
五条悟抬眼看着他,那双苍蓝的眸子在天光中呈现出一种空茫的颜色。
而这所有的一切,最初的原因都是因为五条悟被狱门疆封印,因为缺少了镇压者,那些鬣狗才会对他曾经保护的一切一拥而上。
——但。
——这不是五条悟的错。
月下未来垂眸,轻柔的吻在恋人的额头,五条悟眨眨眼,近乎乖巧地仰视着他。
——这不是你的错。
月下未来又亲了亲他的睫毛。
五条悟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哼唧着“嗯”了下,抬手拉他的衣领,月下未来会意,低头给了他一个真正的亲吻。
两人有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五条悟抱着恋人的腰,把脸藏进了他的衣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