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24日,下午14:21。
东京,洲际酒店,1703室。
两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像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在他们侧面,一个穿白衣黑裤的少年半躺在小沙发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一只黑猫突然从饮水机后面出现,两三下跳上沙发靠背,金色的猫眼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的宿主。
【你在干什么呢?】
“……在思考。”
黑猫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但月下明显没有要说的意思,黑猫不高兴的甩尾巴,给宿主的腹部一个轻盈的重击,然后又从沙发上跳下去。预备看看他能思考出个什么结果。
月下未来顺手薅了一把那根顺滑的尾巴,在系统的炸毛声中继续思考、或者说是回忆。
回忆……
他在回想面前这个男人、也就是琴酒在世界重启之前跟他有过的一段对话。
那大概是在时间重启前的第三天。
当时月下终于在消沉中稍微振作了一点,去虚拟梦境中挨个询问了大家的遗愿清单。
然后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除了某个压根就没有遗愿清单的人之外,其中有两拨人的愿望是冲突的。
以诸伏景光为首的一波公安警官,希望能在重启后将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情报传达出去,以尽快消灭黑衣组织。
叫黑衣组织是因为这个组织的成员普遍身穿黑衣,对,就是琴酒所在的那个组织。
而另一波,以琴酒为代表的黑衣组织成员,则希望月下未来能在重启后、把这群卧底警察的名字交给组织,以尽快清除这群卧底。
……
以月下未来的良知来说,还不至于要出卖这些以生命为代价保护民众的警察,但那些所谓的组织成员在暴露身份之前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他。
相反,琴酒和另一位代号为“贝尔摩德”的女性还教了他不少有用的知识。
于是月下未来就陷入一种为难。
两方大概一开始就知晓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告诉他别太介意。
而琴酒甚至是最先找到他的。
当时的琴酒跟现在这个不太一样。
男人看起来更成熟、更内敛,杀气和狠厉一同沉淀在那双灰绿的眼眸深处。
可能死亡让他看开了点,男人主动表示说:月下未来没必要牵扯到这两个组织之间的争斗中。
“放着不管就可以了。”他说。
“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现实不就是这么演的吗?”男人叼着烟,讽刺地挑起嘴角,他对月下未来说,“你一个救世主就别管这种小事了,你身上的责任已经够多了,放过自己怎么样?”
虽然月下未来知道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但当时的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种抱歉。
他的确、决定不会把这几位组织成员的信息传达回过去。
于是他问琴酒:“那您还有什么其他要想要传达的愿望吗?”
男人思考了很久,最后交给他几个安全屋的地址和密码钥匙。琴酒说如果可以的话,让10年前的他早点转职吧。
“这组织没前途。”他说,“不过是一艘早晚要覆灭的船。”
月下未来答应了,并问:“您有什么转职目标吗?”
琴酒意味不明地抬了抬眼:“可能去做雇佣兵吧,自由杀手?或者侦探?”他开玩笑说,“侦探可是个受人欢迎的职业。”
当时的月下未来想了想,又问:“那您愿意做咒术师吗?”
收入丰厚,生活刺激,同样是在生死边缘寻找乐趣,那咒术师当然也是合适的。
重要的是,咒术师很缺人。
琴酒在这个反问中难得表现出了一丝诧异,他简直要为这个救世主的小小私心发笑了。
但月下未来是认真的。
这让他笑了好一会儿。
“行。”
——32岁的琴酒这么回答。
时间回到现在。
因为黑衣组织的遗愿清单比较特殊,并没有被系统第一时间递出去。他人的信件月下未来一般也不会去看,但也因为这种特殊,他亲自做了筛查。
琴酒给他的几个地址确实是存在的,密码也正确。
但。
虽然系统没筛选出来,但月下未来在那几串地址中察觉到一种特殊的规律。
应该是一种需要配合特殊文字解读的暗语。
资料不足,月下未来和系统最终没能解读出暗语中具体指代了什么?但想也知道,无外乎就是一些卧底名单。
月下未来不能在帮诸伏先生回避了死亡陷阱后再去害他,虽然他也不知道那几位公安在有了预警之后还会不会去做同样的事。
但无论如何,月下未来没办法再把东西交给这个年轻的琴酒了。
他感觉很抱歉。
那既然东西不能交给他,帮他转职的承诺还是要做到的。月下未来淡淡地想,反正琴酒先生也是同意了的。
思绪转到这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月下未来从沙发上直起身。
应该是禅院甚尔到了。
在来之前,他约了这位天与暴君过来……商量事情。
/
禅院甚尔礼貌地敲响了1703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有着银色长发的黑衣男子,灰绿的眼睛压在帽檐下,像是狼一样深邃阴暗。
禅院甚尔认识这个人,是个在地下世界很有名的杀手,听说隶属于某个神秘组织,难得是个狠戾又谨慎的角色。
所以会是什么人在找他?这个组织的高层?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目光。
禅院甚尔稳步进入。
酒店房间是最普通的布局,从门口能一眼望到房间里的所有布置,除他自己之外,房间里一共三个人。
刚刚开门的杀手、一个一看就是保镖的黑衣男、还有一个……中二年纪的大少爷。
那少年坐在沙发上,见他进门也没有抬头,而是专注的逗弄着膝盖上的黑猫。但从站位来说,他才是主事人。
故弄玄虚。
禅院甚尔在心里嘀咕。
“你就是委托人?”禅院站在少年身前,居高临下地发问。
“坐。”少年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沙发的对面。
禅院甚尔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影子几乎完全笼罩了少年。对方的手腕看上去纤细到一折就断,在他手中走不过两招。
对方好像毫无所觉。
不知道是迟钝笨拙、还是……有恃无恐。